赵朴初为赖少其力作《万松图》题诗

新中国建立后，赵朴初作为一位颇有影响的爱国进步人士，身兼多个社会职务，他与书画名家赖少其关系一般，也只是常说的“点头之交”而已。然而，在1976年夏天，正是“四人帮”行将败亡的前夜，赵朴初却扶病破例为赖少其的力作《万松图》题诗一首，令赖少其和他的讲求政治气节的战友们深为感动，且受到鼓舞。这一段往事已传为我国文坛上的一段佳话……

赖少其，广东普宁人，1915年生于乡间农家，笔名少麟，斋号木石斋，他独创的“以白压黑”的技法，成为新徽派版画的主要创始人。他早年毕业于广州美专。“七七”事变后投身入神圣的抗战。 1939年参加新四军，从事抗日文化宣传工作，皖南事变中，赖少其曾被国民党反动派囚禁于上饶集中营，坚贞不屈，九死一生。在动荡的战争岁月中，赖少其从不曾放下手中的木刻刀和画笔，创作出许多富有时代气息的作品。

新中国建立后，曾任华东野战军纵队宣传部长的赖少其迭任中共南京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南京市文联主席、上海文联副主席、中共安徽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福建省文联主席等领导职务，且在各地乃至中央美术界兼多种副主席、主席职务。他匠心独运，厚积而多发，创作勤奋。至文革爆发前，已创作出近千幅书画作品，广受好评。

赖少其的书风朴拙奇崛，遒劲浑厚，自成一家。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新金陵画派领军人物，名画家傅抱石就对赖少其的独特画技和风格相当推崇，认为“他的画受到芜湖民间铁画和民初岭南名书画家邓铁香的“铁线银勾”技法的影响，而又能自成一家，实为高手”。

1976年春夏间，赖少其给多年老战友彭炎家带去他刚完成一幅《万松图》国画，恳请彭炎代他向素来敬仰的赵朴初老人求题诗。彭炎慨然应诺：他对完成老战友的嘱托是较有把握的，因为曾长期担任中国红十字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主持日常会务的彭炎与该会副会长赵朴初相知甚深，关系密切。

彭炎为江苏丹阳人，30年代初曾在上海左联搞文化工作。 1936年参加革命。抗战爆发后，他在苏中、苏南新四军部队搞文宣工作，也带兵参加过对日伪军的战斗，历经战火艰险。 1944年，彭炎已担任茅山根据地宣传部长。他与赖少其结下真挚的友情。

文革浩劫中，彭炎与夫人阮波也挨过冲击，吃过苦头，但他们更担心赖少其的人身安危，因为他们知道这位有一定社会影响的老战友为人耿直，书生气十足。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赖少其夫妇就因在上海常关照毛泽东前妻贺子珍，并仗义执言，向中央高层反映其境遇等问题而得罪了江青。文革初期，江青即点了赖少其的名，称他是“隐藏的黑帮分子，新四军的叛徒、炮制大量黑画”……幸好饱受磨难的赖少其挺了过来，令彭炎、阮波夫妇感到宽慰。

某日午后，久病初愈的赵朴初拄拐杖到家附近的后海民政部职工大院串门子，探望彭炎夫妇，品茶聊天一阵后，彭炎取出赖少其的 《万松图》让赵朴初观赏，那幅长六尺，宽一尺许，尚未装裱。画上是黄山峥嵘奇崛的山峰，下临一泓平湖，许多苍松纷繁的巍然挺立于山上山下，枝干傲对苍穹，气势雄浑。赵朴初本乃书法名家，又是懂画的，他连赞是佳作。彭炎笑道：“赖少其这幅画是为缅怀周总理而作的，画家也和全国人民一样，忧国忧民，渴望邓小平同志能出来主持工作，画面上那三曲式的山巅上万松浓郁，正象征邓小平曾三起三落，下边那平静湖面的对岸新松苍郁，丽日和风，则象征着一种期望。赖少其很希望您能为此画题字。 ”赵朴初沉吟片刻，便点头同意了。他说：“这些年我已听说此人为人正直，有风骨，我一定好好题个词，和一首诗。 ”说着，他凝神沉思，良久，他提起手笔，一挥而就：全诗如下：“着意画万松，天娇如群龙。千山动鳞甲，万壑酣笙钟。中有一松世莫比，似柳三眠复三起，眠压冬云八表昏，起舞春风亿民喜。喧天爆竹是心声，共助松涛争一鸣。枝抒氛霾光觥觥，骨傲霜雪铁铮铮，为梁为栋才难得，老不图安身许国。日月光华华岳高，愿松长葆参天色。 ”题毕诗，赵朴初又吟咏数遍，显然是感到满意的，彭炎、阮波夫妇更是击掌喝彩，也为完成了老友的嘱托而很高兴，连连表示感谢。他俩知道这十余年里赵朴初曾以《某公三哭》散曲博得毛泽东赞赏并被全国人民广为传诵，文革浩劫中他虽受折磨相对较少，熬了过来，但他心如明镜，嫉恶如仇，爱憎分明，曾找借口拒绝过陈伯达、康生等走红政客派人登门求诗词，而对并无交情的赖少其，他却慨然应诺。

赖少其也特别珍爱这幅画作，其后二三十年里，《万松图》几次出现在广州、南京、合肥等地举办的 《赖少其书画作品展》上。赖少其于2000年辞世于广州，而他敬重的赵朴初则于2002年走完了他的人生之旅。 《万松图》也就成为两位大家心灵交流与人文感悟的见证。

□王炳毅

赵朴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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