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灰陈”与天津

□ 陈朝曙   

在天津市陕西路148号，耸立一幢异常美观的西式洋楼，它是民国初期的建筑，分为主楼和附楼，砖木结构。今天看上去更加古色古香、典雅大方。它是由“洋灰陈”家族建造，并作为家居之地。“洋灰陈”家族的优秀子孙、爱国实业家陈范有就出生在这幢房子里。而在天津市成都道20号和22号，另一幢保存完好的漂亮洋楼，当年同样是“洋灰陈”家族的居所。是由学土木工程的陈范有亲自设计建造的，是两座连体楼，建筑面积共1000多平方米，约建于1930年左右。

说到“洋灰陈”，人们自然要想到被称为“中国水泥之父”的陈一甫，他是“洋灰陈”事业的开创者。在清末民初，中国实业界有“南张北周”之誉，南张即江苏南通的张骞，北周指两江总督周馥之子周学熙。陈一甫一生追随周学熙创办实业，成为周所倚重的重要人物，周曾著文称:“一甫从余办实业，年最久。启新洋灰、滦州煤矿、华新纱厂皆携手经营。性勤俭而好施与，有晏子之风。”评价之高可见出陈一甫当年对中国实业发展的巨大贡献。在周学熙的旗下，陈一甫于1906年，任北洋劝业铁厂坐办。1912年任启新洋灰公司总事务所经理，后改驻津办事处坐办。1924年，任开滦矿务管理局正主任董事。1927年至1932年，任启新洋灰公司协理;1932年1月，任公司总经理。启新洋灰公司发展极快，所生产的马牌水泥畅销海内外，并多次在国际上获奖，廿年鼎盛不衰。时人对陈一甫为启新的贡献作了如此评价:“募商款、增机械，制品日益精美，行销逮于南洋。廿余年来海内惊扰，国中实业咸受影响，而启新公司岿然独存，则先生生事绸缪之效也。”

陈一甫与周学熙关系之密切，则要追溯到家族的渊源。陈一甫的父亲陈序宾(名黉举)，是安徽石埭广阳(被太平湖淹没，现属黄山区)人，在太平天国战乱的动荡岁月里，随本乡名儒陈艾(字虎臣，黄山区乌石乡人)到祁门，为曾国藩所赏识，委任江西建昌盐厘，政绩卓著。李鸿章组建淮军时，曾国藩从湘军中选俊才辅佐。陈序宾由湘入淮，为行营支应，主理粮饷后勤。李鸿章平定太平军起义后，移节北洋，他的部下，江南籍的仅有三人，即东至人周馥、贵池人刘芝田、石埭人陈序宾。陈序宾在李鸿章幕府握“掌饷需”之重职，后成为直隶知府。他与周馥长期共事，并建立深厚友谊，也因此陈一甫与周学熙自幼相识，共同发展。周学熙自撰的回忆录称:“在同官中，功绩最著、情谊最亲，而陈与吾尤近，学新程朱，且精岐黄，故踪迹更密。”周学熙晚年为陈一甫题诗:“平生总角喜随肩，风雨同舟五十年”。见证了两人一生的友谊和事业。

陈序宾年仅51岁而英年早逝，陈一甫以父荫官直隶，花翎三品顶戴。为江苏候补道，农工商部议员等职，后长期随周学熙襄办实业，任北洋海防诸职，后入东海关监督幕，又为北洋电报学堂总稽查、开平矿务局驻沪员、北洋银元局提调等，直至1906年担任北洋铁厂坐办。他原名惟壬，以字行，号恕斋居士。1935年离开启新公司总经理一职，4月由津赴沪，经香港游历欧美十四国。1948年12月底卒于天津。他的二哥陈劭吾(字惟彦)，二品衔，军机处存记，曾任贵州黎平府知府、江苏候补道四品卿衔、湖南财政正监理官、两淮盐务、财政部顾问。三哥陈西甫早年任职于周馥幕府，曾只身入川，两年始归，后四任直隶州沙河县知县，又任吉黑榷运局长。

陈一甫长子陈范有(名汝良，以字行)。光绪二十四年(1898)三月十四日生于天津。1912年入南开中学，1917年入北洋大学土木工程系。1922年6月大学毕业后，奉父命回到家乡广阳，在舒溪河上主持修建了当时跨度罕见的公路大桥——永济桥，历时三年。1925年春大桥建成后，陈范有回到天津，任启新洋灰公司工程部土木工程师，承修塘沽于家堡水泥海运专用码头。1933年至1945年，任公司协理。同时还担任过滦州矿务公司董事、副主任董事，开滦矿务局议董等职。

1933年，陈范有受公司董事会的派遣，到南京栖霞山筹建江南水泥厂。从勘测、选址，直到购买土地、订购设备、规划布局、土建施工等，陈范有都亲自参与筹划。1937年10月新厂竣工，11月4日试机生产。不久南京沦陷，工厂宣布停产。日本侵略军屡次诱逼陈范有开工，都被他一口回绝。陈范有打算将工厂的机器运到后方，但因日本人的阻挠没能实现，于是将机器主要部件拆下沉入江底。宁遭拆机毁厂，不为日寇生产一吨水泥。在《爱国实业家陈范有》一书中，原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中华全国商业联合会名誉主席王光英在该书的序言中指出:“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是另一种形式的抗日活动，显示了陈范有和他的同仁的爱国主义精神和高尚的民族情操”。

日军占领南京后，进行惨绝人寰的大屠杀，烧杀奸淫，无恶不作。为了逃避日军的杀戮，江南水泥厂则成了救护难民避难场所。因该厂设备是从德国和丹麦进口的，南京沦陷时，两国有关技术人员等正在厂内，在陈范有的协调下，水泥厂挂起德国和丹麦国旗，一批逃向栖霞寺的难民转到此地，还有大量附近及沪宁沿线难民也逃到这里。成功掩护救助了3万多名无辜难民，使他们免遭日军的屠刀。

江南水泥厂难民营是南京维持最长的难民营，直到1938年5-6月份间才结束。德国人卡尔·昆德在江南水泥厂一直工作到1950年，才返回德国。2002年清明节，卡尔·昆德的夫人及其子克劳斯因邀访南京，向“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赠送41张60多年前，有关栖霞寺和江南水泥厂难民营的历史照片。2007年12月13日，在纪念南京大屠杀70周年之际，扩建的“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中，新增了“江南水泥厂难民营”展区，并确认陈范有组织、安排难民营事迹。

抗战胜利后，重新组建江南水泥总公司，陈范有任常务董事兼总经理。1950年9月，水泥厂正式点火生产，所制水泥被苏联专家誉为“东方水泥之冠”。解放后，陈范有被推选为全国水泥工业同行业联合会主任委员。1952年3月31日逝世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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