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的节奏是缓慢的,在江南六月低沉的天空落下,似乎是一个约定。
雨,在初春落下,润物细无声,绵柔细密,沾衣欲湿,花朵含苞,顶着碎玉似的雨,带着初绽的欢喜;雨,在盛夏落下,淋漓尽致,横扫暑气,乱雨跳珠,气势磅礴,雨后现彩虹,多一抹亮丽;雨,在秋夜落下,与虫鸣唧唧啾啾相应和,枕着雨声虫声入眠,睡梦也酣沉。唯这梅雨,不由分说地落着,将两个季节用巨大的雨帘隔开,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知夏深,是一番流光容易把人抛。
最恼人的,是铺天盖地的水汽,室内不用说,橱柜桌面不复干爽,镜子上蒙了层细细密密的水珠,揩了一阵又覆上一层,地板也是,变得湿滑,母亲不停叮嘱,走路可要小心。昨日洗的衣裳一时半会是干不了了,从橱子里取吧,刚穿不久又沾染上湿气。这丰沛的水汽无处不在,愁绪一般,像赵师秀那样闲敲棋子落灯花,今人大约是没有这样的雅致,他等的那位友人,是否也因这绵长的雨爽约呢?
窗外雨幕朦胧,无清明之感。偶然读到德富芦花的《梅雨时节》,行文简洁,极其传神:“空气沉闷而凝重。看,村里的炊烟,潮湿而难以升腾,只能化作雾霭匍匐而行。”梅雨绵绵时,别说炊烟难以升腾,就是鸟雀声也变得喑哑急促,在越来越浓的绿阴里传出来,这雨对于鸟雀来说,也是难熬的苦雨吧。
儿时住在老屋里,备受梅雨折磨。落到地上的雨,顺着墙角往上爬,墙面是潮湿的水迹,地表渗着水珠,将木床搬到卧室中间,否则连被褥上都粘乎乎的,屋子里几日未进,就会有浓重的霉味。这“梅雨”也就自然被人们称作“霉雨”了。若是因雨河水上涨,还有搬家之苦,浑浊的河水漫上家园,淌着水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眼睁睁地看水从门板里挤进去,屋子里汪着水。
如今不为搬家之事烦忧,在有雨的时候,得一份闲暇。前些日子从外地回来,带些好茶,黄山的猴魁,闽地的白茶,又购些心仪的书,忙中偷闲地喝杯茶看会书,对这造访江南缠绵的雨也就少了恼意。其实这恼意与否全在内心。知堂老人就说过南方多雨,但不大以为苦。雨对于他,是化不开的故乡情结,雨落在瓦上,用竹水溜引进大缸里,即是上好的茶水,甚至觉得有梅水可吃实在不是一件微小的福气。
更何况江南六月,梅子黄熟,新荷青嫩,一川烟草,城中草木深,城外青草池塘处处蛙,人在雨中行,着一身素淡的旗袍,说不定就成了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姑娘,成为一道抹不去的风景。那么这雨声再乱,雨意再深,将梅雨看成是雨对江南的情有独钟,雨,增添了江南水墨的意蕴。
下雨时颇为清静,坐在门口,在阴天缓静的时光里读读诗句中的古人风雅,“阴睛不定是黄梅,暑气薰蒸润绿苔,瓷瓮竞装天雨水,烹茶时候客初来”,句句平明清淡,于梅雨时备缸瓮收蓄雨水,即使不用来供烹茶之需,用来听听雨声,不也是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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