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乌石 张西云

此刻，我就静卧在乌石的山水间。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难道，真是我修得了百年的缘分，才得以此刻与乌石的山水共眠？

来黄山数次，却始终不识乌石，甚至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方水土，竟然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说还羞。

登过泰山，归来却更爱黄山。不是因为黄山就在自己家乡，才爱屋及乌，而是黄山的神韵，黄山的婉约，黄山的奇峻，征服了我，让我欲罢不能。然而，每次登过黄山，总是不免有些许遗憾，黄山是大家闺秀，总是追随者甚众。在黄山如织的人流中，有时甚至忘了来时的初衷。在喧嚣尘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之间，让人往往只重了登临的结果，忽略了品味的过程。一片云，一朵霞，一株树，一只鸟，一条溪，一座山，就那样沉默着，在世人的喧闹中，让人好不怜惜。

来到乌石，却让我惊诧于她的宁静端庄，她的温文尔雅。虽然在黄山的山脉中，乌石是藏在深山少人识，却让乌石多了些许妩媚，少了人间的拥挤与烦躁。

在我的眼中，黄山是大家闺秀，总不免让人有种距离感；而乌石则是小家碧玉，让人不由得心生亲近。

徜徉于乌石的山水间，竟然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曾有丝毫的陌生与隔阂。好像我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小河，走过这里的每一个村寨，熟稔于这里的每张面孔。那一个个的梯田，宛如一条条绸带飘扬在山水之间，灵动而又丰满。虽然已是冬日，大片大片焦黄的野草，在黛青色的群山之中，愈发显得妩媚。偶尔露出一畦绿色的秧苗，把整个山野装扮得更加妖娆。就连庙前枝秃叶落的柿树，高悬的柿子也玲珑有致，露出自信的微笑。坐在庙堂里，品着香茶，啜着柿子，听圣者讲述久远的故事，鲜活如初，恍若隔世。群山苍茫，云雾缭绕，,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在尘世中浪迹的我，总是被无数的琐事缠绕，容不得半点喘息。突然发现，灵魂已经跟不上我的脚步，惶恐，悲哀，甚至绝望。每天面对繁重的压力，而我却无处可逃。一路的风景，变得模糊而又陌生。孤寂的灵魂被困在深深的城池之中，惶惶终日，总渴望如手中的茶盏，慢慢沉淀下来。

来到乌石，竟然让我有了某种冲动，我似乎觅到了我的影子，就在碧水环绕的群山之间，在村寨曲弯的小径上。我有一种冲动，要寻径而去，到一处灶台前，汲水做饭；在小溪旁，挥棒捶衣；在山野间，放牧水牛；在苇荡里，追逐野鸟；在群山之巅，饮酒放歌；在绿野茶园，挥毫泼墨……肆意，清冽，通透。

早晨特意起了个早，不想辜负了乌石的清晨。虽然没有太阳，却见到了乌石的别样。小镇的街头，勤劳的乌石人早早开始洗漱洒扫。小街虽小，却五脏俱全。终日相守于乌石的怀抱，繁衍生息，日出而作，日子平静无澜，当是何等的幸福。

无论是山间的僧人，还是河里的野鸭，抑或是淳朴的农夫，孩童躲闪的目光，都与山水浑然一体，毫无做作之感。竟让我恍惚，那纵横交错的阡陌间，是否还会有柴米油盐的琐碎与世间的恩恩怨怨？

山间的夜晚，虽然下着毛毛细雨，却丝毫不能阻拦我对山野造访的脚步。在山庄一角，倾听细雨与枝叶的缠绵，山泉与岩石的暧昧。那雾气蒸腾中，若隐若现，忽明忽暗的灯光，让这个冬日山间的夜晚显得无比温暖。

在乌石的山水间，我如云儿舒展，如花儿绽放。生命就是一次没有回程的旅行。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相逢是缘，珍惜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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