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有雾的味道

5月19日是《徐霞客游记》开篇之日。国务院将此日定为中国旅游日，谨以此文敬献之。

———题记

口阮文生

湿漉漉的雾在飞。相距几步的人被遮着，大家隔着夜似地喊，怕走失。我们一行的主题:读霞客游记，踏霞客足迹。老先生两次来黄山，估计这样大的雾是没遇过的，我来多少回了，这也算头一回碰到。雾，一团团地过来又一团团地走了，前面的撤了，后面的不及来，我们就趁着空看。简直在雾里讨景色，没料到看见的质量和密度却出奇得好。

在玉屏楼，久在灰暗里的人们欢呼起来!一道阳光探照灯似地扫过，雾被烫成轻烟，袅袅地飘了。朦胧中的迎客松，拍电视的大学生，石上的字，仿佛被调准了焦距，很快清晰。对面的天都峰是一个饱满灿烂的笑，一下子感染了大家的情绪。线条还在游走，朝着丰富的意味去了，多少画笔蘸着日月华彩，永远地沉醉那儿了。块块巨石或记忆打了包似地码着，等我们来呢!这山奇怪!黄黄的，光溜溜的，不曾留有时间似的。就是一幅画也该有些旧的颜色，一件事也早消了新鲜劲了。多少年多少回，她总是这样子。以致于每一回的攀爬都是新的，我看不清黄山究竟有多少底牌!黄雨衣没来得及脱，就到了晴天。阴天，雨天，亦雨亦晴的天轮着来，短的时段里满是各色天气，黄山就是天气博物馆。找块石头坐下来细细地看，心情会急速转化，从平静到惊讶到惊叫!不要多少准备。黄山早已安排。迎客松前的石头上，我和许多陌生的朋友，对着不尽的新鲜事物狂拍起来。其实，不要多少技术也不需什么角度，拍下来的都是好东西。许多人捧着机子叫着:好!好!想当年，徐老先生上山是没这么多看客的。

稍顷，探照灯似的阳光移到别处，黄山还有更多的精彩。有人提议到莲花峰去。印象中那里是少去的，我成了先锋。石级竖在面前，得手脚并用才搬得动自个儿，坐惯了缆车，这方式就太费劲了。风大起来，雾多了。有人说，看不到东西不上去了。我爬出了兴头不想回。后面的人用手机喊下去，我忽悠他们，快到顶了!雾一下子要散的，像刚才的玉屏楼。他们只好说，在底下等我。莲花峰就是很大很著名的陡。不一会儿一身汗。沿着柱子似的山石转着，头往外一伸，我陡地一惊，身边刀切一样的陡滑，直往深渊里去。雾浓稠了，风呜呜的很强劲地吹，我躬起身子尽可能躲着。有一会儿，我贴着石级听动静，怕山在空中颤悠。这是没有的事!我晓得是心里在发虚。

这个段落只有我一个人，我孤独得像一个气泡，上升或停顿。有很大的影子一样的东西在空中模糊。山在动、雾在飞。是谁给开了门，雾全跑出来了，和我们一起弥漫在山间。朦胧起伏的山峰，像鸟鸣，不明不白的，但有味。我们被包含着，衣着鲜艳地带着各自的经历，如晨光里的举动，粘连着梦境。被雾这么一搅合，确定的景致，成了抽象的画幅，平凡的艺术变成流动的思绪。想象在见不到的地方浓稠了。那些名气很大的峰和松，给弄得云里雾里的，成了见首不见尾的神龙。这雾好生了得，就珍贵就值钱了。飘飞的灵动和气韵，遮不长沉雄的走势，更不能动摇黄山在视觉和审美经验里的地位。雾和峰互动着，成了黄山迷幻的部分。我继续在大石头里钻来钻去爬上爬下的，和以往爬天都峰、百步云梯等没多大区别，有足够的汗水就够了。石梯上有长长的队伍了，我赶过去，一个孤独的气泡溶人了长长的呼吸。

环卫工说，还有五分钟就到顶了。这么说，我爬了近一个小时了。这鼓舞着我，就像一些年岁很大的游客，缓缓地行进在悬崖峭壁。他们的劲道不比几百年前的徐老先生差啊!雾中的气温凉凉的，一丛杜鹃花，从一块石头里递过来。青翠的叶子迎风招展，红红的花瓣像小火苗，暖暖地燃着，这是黄山五月的温度，吹不灭的。绿意、火焰、石楞、目光交织的锋芒足以让一些东西破碎。巨石搭起的园地里，还有松树伸展着虬枝，莲花峰里的筋脉，粗壮的影子一样落定浓雾。翻飞空中的巨掌，充满沧桑和力量，号召着所有向上的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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