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欣一个人在深夜十一点行走四年来这是第一次我对这

□ 刘国欣

一个人在深夜十一点行走，四年来这是第一次，我对这座挤着十万人的小城，有着比家乡更熟悉的亲切感。路过浪漫一生的花店，里面的香气一再飘出，想起古人写的“一枝红杏出墙来”，身上汗直流，急急的在夜下走，突然想起大一来，那时候还自忖年轻，十八九岁，整个的素面朝天，穿男生衣服，趾高气扬的，见了二十七八的男人，居然呼人家为“老男人”。——为什么非要在四年后的夜晚想起这一幕呢？那时候的年轻，真让人恐怖。

这么多年一直想定义自己，却总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今日在沙县小吃吃东西，被对面的人说：“单纯得有点傻。”想想，恍然大悟，似乎确实这样。我笨笨的，看起来纯，看起来傻，看起来人事不知。时过境迁，对那些人或者事情，一点埋怨都没有，想着说好话，找有趣的点出来。对面的人，听我，叨各种别人的失意与快意，半天，我都没有用恶毒的词来形容过，只是好笑，这也用“好笑”，那也用“好笑”，确实，单纯得有点傻；但他也说了：“文字有时很刻薄，好话里面藏着针。”我无法辩解，因为确实少大悲悯情怀，我这里，都是一己之痛。

母亲电话，问在哪住着，毕业了，总得安顿吧？我答说学校，又悔，说学校附近。答了忽然觉得厌烦。母亲不知道，我四年的时光，几乎用在旅行上了，我用各种谎言编造我在学校过三点一线的生活，有时自己都觉得是真的。终究做不了孝顺的女儿，不过能骗得母亲放心，也是一门技术，有时我感觉我天生是个说谎者，只说给母亲听。在文字里，我没遮没拦地告示天下人我的爱我的恨我的不满我的欢心，但母亲这里，我却穿得很多。——有时，最亲近的人，反倒看不到你的内心。

前几年在底层生活，为了要旅行，强迫自己做了物质的背叛者，近来却成了物欲狂。喜欢的东西，等都等不及，中午没有钱，晚上急急带了卡去买，却发现门关了。一个人踟躇很久，倒也不是很喜欢，只是想拿在手里，我毕竟摸过，试过，那上面有我的气息。自恋到如此地步，大概世间只我一人。

夜晚总是信马由缰的。那日在情人谷看到很多有关情人的石碑，都是历史上或神话故事里的爱情悲剧，有人对我说：“你说这广告打的，情人来看了不分手才怪？”彼时就暗暗一惊，仿似已经中了那谶语，后来果然如此。这样的夜晚想，若他不说那句话，现在依然是朋友？

很少求签，却在复松寺和一个不知名的寺庙里一日之内连抽两卦，一卦上上签，一卦上签，里面都是好句子，现在仍记得三字：“婚亦好”。想想有点滑稽，却也安慰，这么多年情感的颠沛流离，能在卦辞里找到点安稳，确实不易。不管是真是假，我珍惜，于是把那两卦单都收了，现在仍在我包里，皱巴巴的，看着却欢喜。

在南方，吃米饭吃不下去，面更是吃着委屈，有时好不容易逢着一处有好浇头的了，却发现那面还是南方面，千篇一律的机制面，非手工的，于是瞬间没有了兴致，只加很多醋，把浇头吃掉，然后匆匆吃几口，把汤全部喝掉。人最不容易背叛的，还是自己的胃，我除了这点对陕北有感情外，其他都无有了。

很多时候独坐着，总感觉在西安或者成都的黄昏里走，大街上的人游过来游过去，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不悲哀不快乐。这样的感觉那么强烈。

最近习惯看台湾朋友寄的书，也就习惯了看繁体中文，看竖排版的东西，反倒对正排的，起了厌恶。茕茕白兔之慨，在我这里，很多时候是不成立的，我这里，衣服和人都是新的好，自然，旧有旧的怀念，但我这里都是别人别了我去，我又何必想，又何必念？这话有抱怨的嫌疑，事实上我确实是不常常想起的。

年来总是进大的饭店，去大的城市，如上海，北京，我永远都是山的那一边的人，没有惊喜感，对于各种西式食品以及日本或韩国料理等，我都只是略略地看名字，很难培养起从舌尖到舌根的好感；对于大的城市建筑，如东方明珠，如世博，我也是抱一种走马观花的态度，我对于自己的无兴致感觉难过。这些繁华的城市，一般是惊到了别人喜不到我，所以，北京跟上海，甚至南湖，我都是几乎没有书一字，虽然也记得南湖的绝美，记得在烟雨楼上遥遥望的那刻，天与湖那般的近，只想捧了心去感受。

前夜在江心洲对面的岸边坐着，看着“黄山欢迎你”那边的草坪，发了好一阵呆，两年前和两年后，我都跟不同的人在那块草坪上躺着过，而且两次都有睡意，凉凉的夏风吹着，我心空空的，无所寄托又满心欢喜地躺在那片草地上，躺在命运的掌心里。

小时父母为我测的卦：“三十六上脱去蓝衣换红袍。”那么久，等都等不及了，却还有人，温柔地对我说：“你那么幸福！”是的，我那么幸福，我自己却一无所知。

夜已近零点，摇头风扇伴着我，桌子上有一株很小的植物，我两天不曾为它浇水了。

这样静寂的夜，我想的远比写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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