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在农场实习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在农场实习时那段经历，至今有着挥之不去的忆念。

读过大学的人，最渴望的就是实习。因为实习可以使自己所学的理论知识在实践中得到检验，因为实习意味着即将走向社会参加工作，因为实习可以学会与更多的人打交道……大学四年转瞬即逝，最后一学期是实习，然后交毕业论文。那年春天，正是菜花黄麦苗青的时节。在老师的引领下，我和另一同学扛着被子，带着脸盆等洗漱用具，随车来到位于古城寿县旁边的寿西湖农场。由于农场场长是老师同事的学生，老师又将同事“绑”了过来，在此自然会受到场长的隆重接待。在北方喝酒有一个习俗，敬酒时，与每个人得喝双的，一桌十多个人，一圈喝下来，至少半斤白酒下肚了。虽然酒喝高了，却认识了一个本家，是场长助理。

我大学学的是农学专业，按理应该在试验田中从事田间试验，可除了跟场长助理到小麦田中搞了几次田间杂草调查，认识了猪秧秧、看麦娘、野燕麦等几种杂草外，却将实习重点放在飞机防治小麦病虫害上。春天正是小麦白粉病、条锈病、赤霉病等病虫害高发期，场部通过到合肥签订“飞防”合同，弄来几架农用飞机，对一望无垠的小麦喷洒农药。我们实习的任务，就是帮助记录飞机从起飞到降落的时间，这大概是场里与对方进行费用结算的依据。有时也被安排监管农药投放量，以防跑冒滴漏，确保农药配置达到一定的浓度，起到一定的防治效果。由于就我们两个实习生，在飞机防治病虫害那段时间，就地与飞行员同吃同住，享受与飞行员一样的待遇。除了品种繁多的花样早餐外，中、晚餐都是八菜一汤，尤其是晚上，还能陪着喝点小酒。饭后，与飞行员或场里的领导打打牌，在此也算优哉游哉。最让人欣慰的，是场长助理在此负责管理，因攀了个本家，受其关照，与飞行员打了声招呼，破例安排坐了一次飞机，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坐飞机，兴奋之情可想而知。待飞机从跑道滑行一段距离开始爬坡时，人有明显的失重感，感到恐惧难受。等到上升至一定的高度平稳飞行时，才敢将眼睛转向飞机的舷窗，透过小小的窗口俯瞰地面。只见那平原上种植的小麦绿油油的，好似给大地铺上绿色的锦缎；那一条条道路和河流，宛如白色的丝带环绕点缀着；那村庄、城镇渐渐浓缩成一个微缩版景观……在我还沉浸于“无限风光在高处”的喜悦中，很短时间一趟的航次就结束了。在走下飞机舷梯的那一刻，我洋溢着英雄凯旋般的骄傲。

可惜好景不长，10多天的“飞防”很快结束了，我们便从那宾馆样的集体宿舍搬到农场一处没有窗户的闲置库房。偌大的院子，铁门一锁，就剩我们俩，昏黄的灯光下感到寂寞无比。吃饭也从不需要花钱的免费午餐，转为自购饭菜票去农场食堂就餐。后来，小麦收上来后，场农科所因需搭把手帮助考种，动员我们搬到农科所一间大的会议室去住。在此，周边有许多农场职工居住，总觉有了人气。实习生活是艰苦的，开水要买水筹到离住处较远的开水房去冲。初夏的天气，夜晚透着些许凉意，每天洗澡时，有时就站在水井旁，穿着一条大裤衩，忍着瑟瑟发抖的寒冷，高唱着“风霜雪雨搏激流……”就着寒冷的井水胡乱冲洗一番。生活上的困难还能够克服，就是那闲暇的时光让人无法打发。可以说，实习时间多半是自由安排。除了想获得一个好的实习鉴定评语，每日到农科所点个卯看看分配什么事情做外，更多的是忙于自己的毕业论文和实习小结。因为我们实习的内容是飞机防治病虫害，不需要太多的试验数据进行分析论证，弄起来很快，故而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要消磨。白天，农科所有许多人，在一起探讨、切磋农业技术方面的问题，偶尔拉拉家常，觉得时间过的很快。印象中，有一位才分到所里的女农技员，人也开朗，一张笑脸给人以阳光之感。因她刚从学校毕业，年龄相仿，在学校读的专业又相近，不时在一起闲聊，倒不感到多空虚。就是双休日和晚上，别人有家室的都回家团聚了，不好上门惊扰，只有自己去空耗。农场离古城寿县不远，刚开始，我们经常到县城参观有着城门、瓮城等独特建筑风格的古城墙，以及魁星阁、清真寺、孔庙等气势宏伟的古建筑，可是再美的风景天天看也就平淡无味了，于是就去县城书店租书看，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流逝……

为期两个月的实习进入尾声时，恰逢梅雨季节，从广播中得知多地遭遇洪水，汛期还将继续。怕道路被水淹，交通受阻，故提前与农科所领导及农技人员一一道别，启程回校。承蒙那位女农技员借出自己新买的自行车，给予热心相助，才得以将被服、脸盆、水瓶、瓷缸等实习时所带的生活用品一一运到车站，顺利乘上开往合肥的长途客车。后来得知，不久后，整个寿县县城为滔天的洪水所困，城门紧闭，宛如一座孤岛。那在县城之外的农场肯定会成为一片泽国，那些熟悉的面孔如何去战胜灾难？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祈祷……

一些地方，或许只到过一次；一些人，也许只是短暂交往，却因有生活甘苦、世情之暖，留下人生有温度的记忆。那年，在寿西湖农场实习，我就有此深深体味。

殷银山

寿县新闻，有家乡新鲜事，还有那些熟悉的乡土气息。故乡眼中的骄子，也是恋家的人。当我们为生活不得不离开寿县而漂泊他乡，最美不过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