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无德何谓能?也说姚汝能 □谢曜尧

小说也罢、影视作品也罢,人物要分主次,最不济的也能冠之以路人甲、匪兵乙这类龙套的称呼,可有一类人不好分,你说他是龙套吧他戏码儿足,你说他是个角儿吧他又每每徘徊在男一、男二和男三之间,哪哪都有他的戏份儿,这号人性格往往复杂、经历往往曲折,黑白、忠奸,您一句两句话概括不出来,演好了那就是游走于牛A和牛C之间的大咖,演不好也就一打酱油的盒饭党。

芦芳生先生在《长安十二时辰》中饰演的太子东宫右卫率姚汝能,应该就属于这号人。大唐贤相姚崇的重孙子,当朝太子打小同吃同住同窗的发小儿,三十出头就混到正四品的东宫右卫率,炙手可热的靖安司里除了司丞李必之外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姚先生还是有点能耐的——那一身大红官袍最能衬出姚先生根正苗红的出身与前途。各位要是只看《长安十二时辰》的前二十几集,或是看东西粗枝大叶不仔细,很容易把这货归到铁杆儿太子党的阵营里去——那都是我大唐未来的精英啊。玄宗四十五年盛世天子,倚天仗剑观沧海,斜插芙蓉醉瑶台,从丰功伟绩到昏招儿迭出,到老还没折腾够。巍巍大唐外有吐蕃、回鹘鹰视狼顾,内有范阳、河东诸军镇首鼠两端,一时间内忧外患,所谓盛极而衰,将来补天的、堵我开元盛世窟窿眼子的,就指着这帮少年英俊了。

可惜剧风急转直下,从何孚谋刺林九郎失手开始,太子一系被右相构陷几成实锤,在李必、张小敬一干人竭尽所能澄清事实真相的时候,最不该背叛的人在最危险的地方捅了刀子,这一刀子的分量有多狠,不客气的说要不是靠着导演和编剧的帮忙,太子一系,包括靖安司李必这一帮子几无翻身可能。唐律严苛,加之党争历来为封建君主所忌,姚汝能的血口喷人不但陷太子一干人于万劫不复之地,而且极有可能改变大唐的历史,关键时间节点上的历史。

《尚书》中说“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这惟危二字用得好啊。说到《长安十二时辰》中反复无常的小人,首推贼眉鼠眼的大理寺推事元载和林九郎跟前的狗腿子吉温,谁能想到姚汝能这浓眉大眼的家伙说反就反了呢!

关于人心与人性的探讨,从古而今、由中及西,就没断过,算是一门显学。我不知道先贤与硕儒们皓首穷经可曾探讨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或者说能给人性与人心下个定义,有个标准的答案——估计很难,若人心可测、人性可测,那世上就不该有“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样的千古绝句了,人世间也就没有这许多的悲欢离合,是是非非了。

我常想姚汝能为何会反。比之出生闾左的张小敬、崔器,命运待姚先生不薄,太子待姚先生亦不薄,年纪轻轻官居四品,要知道林九郎入阁凤台,也不过就是正三品,所谓“满朝朱紫贵”,年纪不大的姚先生已是这“朱紫”中的一员了,按这发展势头一路高歌猛进,超过乃祖姚崇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真的是能力有限实在是烂泥糊不上墙——潜邸近臣,从龙之功,无意仕途,乐游原上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富家翁,这个面子新君还是要卖的,日后太子继位,满朝朱紫谁又敢不卖面子给姚家阿郎呢!

可惜啊,姚先生不是目光深远洞彻时局的李必,也不是不忘誓言一条道儿走到黑的张小敬,甚至还不如知错能改、直面生死的崔器,在人生重大抉择的十字路口,姚先生迷茫了。都说人生的路在脚下,机会在手中,说的好像人人都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一样。市井凡夫,这一生走来到底有多少东西是你自己能决定得了的,不客气的说——不多!更多的时候,你能做的只是随波逐流,所以一旦当命运把选择权交到你手里的时候,时刻眼明心亮的,不多,感到迷茫和不知所措的才是大多数——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经常站在如此重要的位置做如此重要的选择!

我说反水的姚汝能先生不一定是大奸大恶的坏人,从他殴击同僚给张小敬报信,从他刺杀林府卫士救护檀棋来看,这货本质不坏,起码他还知道是非,有善恶心、有羞耻感,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但这小子就是一俗人,甭管他出身如何显赫,履历如何光鲜,这货就一凡夫俗人,和李必、张小敬、何老都不一样,他们是两类人,无事时可以同席共饮,有事时,有大事时不可同席而语。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太子、何老、李必的失,就失在凡夫俗子姚汝能身上了。

我无意替姚汝能先生洗白,因为没那个必要,也不指望靠着独出心裁的一篇稿子去哗众取宠。凡夫俗子,目光短浅、格局有限,有些事儿看不清,也看不远,必须有所选择的时候感到迷茫和手足无措也是难免的,但你可以选择不作恶!这个不难,譬如不可背信弃义、譬如不可见利忘义,至于什么是善恶、什么是义和利,我想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账。

平心而论,《长安十二时辰》里没有完人,张小敬、崔器、陈老三都不是完人,但起码大德不亏,而姚汝能,一身大红官袍的姚卫率,有颜有貌、有才有财、有前途有机会,但大德一亏,万念俱灰。当一身绯红官衣的姚先生在熙熙攘攘的长安街头如丧家之犬般爬着哭求“救人啊,快救人啊”的时候,联想开篇时那个风华正茂的东宫右卫率,这一幕是多么的刺眼和扎心!

我看过马伯庸先生小说版的《长安十二时辰》,关于姚汝能这个人物,改动挺大的。都说以史可以鉴今,其实小说也可以、戏说也可以、子虚乌有的电视剧本也可以,关键,看你怎么读了!

作者单位:淮上区政府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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