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地拾不起的乡愁

□唐宝民

1998年秋天,怀揣着一纸录取通知书,我离开了那个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小山村,到千里之外的一所大学报到。以后的岁月里,求学、工作、流浪……我离故乡越来越远了。一个明月高照的夜晚,身在遥远的异乡,我再次读到席慕容的那首诗《乡愁》:“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那一刻,思乡之情油然而生,我蓦然了悟,无论我走多远,离开多久,我都永远不会走出故乡的怀抱。

前些天,电视台报道了一个老年人的故事。他17岁时来到东北,之后再也没回去过。今年他86岁了,得了重病,即将不久于人世,他最后的愿望,就是看一眼小时候生活过的那个小村子,但他已经无法行动。电视台立即与老人故乡的媒体联系,老人故乡的电视台派记者专程到老人生活过的那个小村子,拍了很多照片,还为老人准备了一捧家乡的黄土。当记者带着这捧土赶到老人家里,把土和照片交给老人的时候,老人顿时泪流满面。几天后,老人安详地离去了。

生命中曾有过一段流浪的日子,有漂泊,就会有乡愁。漂泊在外的游子,乡愁的感觉是最为深切的。身在异乡,孤独、迷茫的感受与苍凉、落寞的念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萧瑟意境,弥漫着浓浓他乡客愁的况味。那年秋天,我来到淮北一个小镇,黄昏的薄暮轻卷着雁影,经霜的红叶已经开始惜别枝头,雁鸣日暮里,愁起绿波间,“平生最识江湖味,听得秋声忆故乡”,那一刻,我忽然就想起了家乡,想起了那些曾经的年少岁月,以及与故乡有关的所有往事。那天晚上,我在笔记本上抄下了这样的诗句:“瞬息的欢乐也许会成为永久的愁思,过去的追忆只能增加心中的苦涩,黄叶飘零啊,告诉我岁月在流逝,唯对故乡的爱使我感觉到了春的气息”。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唐人崔颢的这两句诗写出了浪迹天涯的游子内心的寂寞孤独,家乡在哪里的困惑更牵惹出了客子的缕缕愁思；“诸般人生况味中非常重要的一项就是异乡体验与故乡意识的深刻交糅,漂泊欲念与回归意识的相辅相成。这一况味,跨国界而越古今,作为一个永远充满魅力的人生悖论而让人品咂不尽。”余秋雨在《乡关何处》中的这段话对乡愁的理念进行了深刻又深情的解读；余光中笔下的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写满了对故园的思念；席慕容诗中的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就那么挺立在记忆之中,永不老去。而我心目中的乡愁,则是一坛老酒,时间越久远越浓郁。

任何漂泊在外的人,对故乡都怀有很深的感情,那是不可磨灭的记忆。然而很多人,又不愿回到故乡,因为故乡的变化与不变化,都让他们感到太熟悉或太陌生。身在故乡,他们却觉得自己,仿佛又是个过客,驻足片刻后,便赶紧逃离了故乡。可出来后,又想着它,结果就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乡愁是挥不去的思念,是记忆中一首古老的歌谣,是想家时扑簌而下的热泪……故乡,永远是我心灵的归宿,在我的生命中,故乡不仅仅意味着空间地域的存在,更是我永恒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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