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真是大,屋里屋外全是黑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听雨棚啪啪地响,细细分辨风拂过墙角与雨打在墙面不同的声音。窗外除了墙,什么也没有,这让我想起晓荷的院子来。每每看到晓荷晒她一院子的花呀草的,都会陡然生起羡慕忌妒之心。窗外有花有草真是一件很旖旎的事,风雨掠过花草的声音,应该有着“妙韵异响,十倍天乐”的曲折悠扬,应该高高低低如涛声般的回旋,如一个温婉的女子在静夜里捧着的一杯茶,茶雾飘起,聚拢,而后弥散。
坐在沙发上,一缕中药的香味温柔而轻巧地钻入我的鼻翼,让我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再吸一口气,这是艾草的味道。昨天刚买回来的。这个时节,满城都是艾草的香气,避也避不开,马路,广场,公交车上,都是那味儿。雨落,雨是那味儿;风过,风是那味儿。花坛里是,庭院里也是,就连脏乱的菜市场都弥漫着这股中药的香气。爱极了这带点苦味的香气,穿行其间,一身的疲累和浊气都去掉了,人是格外地透彻舒爽。
陪着艾草香气一起来的还有栀子花的香气。昨天在市场买艾草,在艾草浓郁的香气里,我闻到了一股清晰浮动的、熟悉的香气。四处看了看,发现离艾草不远的地方,一位卖菜的妇女面前放着半篮子的栀子花。艾草与栀子,同是来自于民间的花,不造作不娇弱,平凡又野气。但比之对艾草的喜爱,栀子花于我,却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情感。
这缘自于我的母亲。
每到栀子开花的时候,都会想起母亲说过的一个故事。在她七岁那年,与外公外婆住在淮北一个叫袁楼的地方。也是栀子开花的时节,一个下午,外婆去上班了。母亲独自在家门前的空地上跳绳子玩。银手镯上的铃铛不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大约正是这响声吸引了这个年老妇人的视线。她过来问母亲,可想要栀子花?母亲一听栀子花,立即放下手中的绳子,问她哪里有栀子花。妇人说:跟我走,我带你去摘,我家里有好多好多的栀子花。七岁小女孩的脑子很单纯,就跟着那妇人走了。走了很久很久,才看到一家院子,院子里果然有棵开满了花的栀子树,妇人也没食言,摘了好多栀子花放在母亲衣服的口袋里,但条件是母亲必须把她两只手上的银镯子给她。这时母亲开始意识到危险,她急着要回家,便乖乖地伸出双手,让妇人把手镯褪了下来。外婆下班回来,没看到母亲,焦急寻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村里有人说,看见母亲跟一个妇人走了。一听到这话,外婆哭着瘫到在地,她以为母亲肯定是被人拐跑了。天完全黑了下来,当散了辫子、脸上挂着泪水的母亲被村里找她的人发现带到外婆面前时,坐在地上嚎哭的外婆猛地跳起来,朝着母亲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巴掌,打得母亲几个趔趄,摔在地上,口袋里的栀子花也散落一地。从那以后,母亲说她恨死了栀子花。
尽管母亲不喜欢栀子花,我私底下却觉得栀子花虽然粗朴,比不得梅、兰、水仙一类凛然的花,或历霜历雪,或出尘出世,但它香得正好,浓淡正宜。每次看到栀子花时,都会上去闻一闻,细细观赏一番,只是从不带回家。怕惹母亲不高兴。虽然母亲已经不在很多年了,我依然不敢惹她不高兴。
常想,花草也有着人般的灵性,也会用一种方式来诠释着自己与世界的关系。比如默默长在僻静河沟里的艾草,平时没人会想到它,一年中只在端阳这几天释放出来的香气,在人世蓬勃与呼啸。栀子花也是,只要看到它,就像看到母亲那深不见底的目光。
每个人都如花草一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排遣寂寞,祛除生活的粗糙与苦难,有人选择旅行,有人专注美食,有人侍弄花草,都试图在个人与外界之间,达到相对的平衡。我也如此。爬山,散步,长久凝望天空和江水;或者长时间坐在电脑前,沉浸在文字里,随心所欲地幻想;又或如此刻,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做,只闭着眼听窗外的雨声,在艾草的香气里,回想往事里的人和事,并将一些动人的细节擦得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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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北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淮北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