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古道:人间天险

□如衣

现存于八步区开山镇南和村百步梯至斜岭界的石板古道叫“七里古道”,是东线最古老的路段。路面用相对平整的石块和石板铺成,路面宽1.5—2米,全为赤色片石铺垫,绵延在崇山峻岭之间。分斜岭界段和百步梯段。

斜岭界段:自开山桥西端沿桂岭山脉的斜岭界西北坡向东北方向进入上坡路段并翻越斜岭,到达回门顶北坡。此路段沿途分布有开山桥、佛子庙、石场和开山营衙门遗址。

百步梯段:从回门顶自西向东至坪山。到达竹马界后,地势变陡,且为下坡路,并沿竹马界东坡由西北向东南方向行进,俗称“百步梯”。百步梯用鹅卵石垒砌,其他路面全用赤褐色大片石板铺垫,宽1.5米左右,现残存长约8公里,连绵于山岭之巅,工程艰巨浩大,十分壮观,堪称天险。

传说当地一对兄弟被征来修百步梯,日晒雨淋,好不辛苦。望着连绵的山岭,发愁这路不知要修到何时。一天,兄弟俩从工地上回家,发现一个老人饿昏在路边。

哥哥停下了脚步,探了探老人的鼻息,惊喜地说:“阿弟,这老人家还有气。”弟弟一把扯起他:“别理闲事了,咱们明天会不会饿死还说不定,自身都难保呢。”哥哥走出好远,终究还是过意不去,又沿着原路返回把老人家背起,到了家,又把家里仅有的几只红薯煮给老人吃。老人醒过来后十分感动。天亮了,老人不见了,兄弟俩惊奇地发现百步梯已修好。

原来,这个老人是太白金星所化,为报答厚道的兄弟俩,用法力将百步梯修好,解决了兄弟俩的难题,让他们顺利归家。

传说已然远去,只有百步梯留存,见证着古代劳动人民创造的工程奇迹,凝聚成中国南方悠久历史的见证。这一份中华民族的宝贵遗产,在时光长河里光芒璀璨。

行走在百步梯,和风轻伴,有一种无言的温情。奇怪的是,这里我明明是初次来,百步梯却让我觉得是久别多年的重逢,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似曾熟悉。我知道这一次短暂的相逢,注定了今后的无法相忘。古道像是思想深处的一口泉眼,滋润着来往路人的灵魂,任凭岁月留下多少棱角与尖刺,它都能柔柔地包容,然后慢慢地磨平。古道之路,也是思想之路。无数行人用脚印在古道上诠释各自的人生,在古道的坚强沉稳里生动了自己。

鸟鸣声回荡在层层叠叠的钎石阶。稔子花陪伴着斑驳的青砖长亭。阳光拥抱着伸向远方的青石板路,要将它抱暖。眼前的景致,既是尘封在时光深处的,又是鲜活地呈现在眼前的。古道是陈旧的?可它每年每月都在变换着新景色。古道是新鲜的?可它分明还2000年前的老模样。在迷糊中,我深深陷入怀旧的情结,不可自拔。

在我到来之前,我不知有多少人走过；在我到来之后,也不知还会有多少人到来。无论我们来自何处,一旦踏上古道,你都会以为自己是这一方山水的隐者,与此相依相融。因为,这里有古老的石桥将你执着地等待,有清澈的溪水为你洗去尘世的劳累,有坚实的石板驮起你的脚步。这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感觉。

远山,清溪,藤蔓,走着走着,心中沉重的行囊越来越轻,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告诉我:这不仅是万千岭南先民的故乡,是南方无数英雄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让灵魂在此处落地生根,再也不会有漂泊无依的迷惘。

这儿的钎石阶也浸染了五岭的灵气,我不必言语,它就会明白我心中所想。它弯下身躯,忠诚地带路,要将我带去远方。踏上去,每一步都是踏在灵魂的故乡,都是走在回家的方向。不然,为何有暖意涌动在心底,为何有久违的惬意拂过眉间?

百步梯的阳光被重重林木滤过,变得清淡又纯净。它没有都市的热辣与烦躁,缕缕光影,仿佛就是古道的恬淡的眼眸,又轻又透,视万物为微尘。古道陪伴五岭,五岭陪伴阳光。在这无言的陪伴面前,让人明白,任何悲伤与失落都是对时光的不敬。

寻访古道,是为了给心灵的沙漠植一片绿洲,让那些远去的故事在沾着露水的草尖重回尘世。

“以前挑盐的湖南人可多了,都从这里过,过百步梯前都在这里歇一歇,攒了力气才好翻山。”在树阴下聊天的老人告诉我。

“您见过他们吗?”我问。

“见过,那时候我还很小,在古道边放牛。他们的穿着跟我们本土人不同的,一眼就可以认得出来。穿的是长衣长裤,青色的,带扣子的,用家织布做的,比较粗糙,头上裹着帕子,也是青色的。”

树阴下的老人你一言我一语,用夹着开山口音的普通话跟我聊。老人们从各自的记忆中,讲述当年的古道脚夫挑盐画面。

“湖南人到贺街挑盐回去卖,一般来回要五六天,挑着花生、茶油来贺街卖,又挑盐回去。路上会搭伙休息,睡在古道边开的大通铺,省钱。”

“他们都是五六个一伙。一条扁担挑两个箩筐,可以挑100斤盐左右。而且扁担两头均装有铁钩、铁钻头,可作防身武器使用。”

“百步梯的凉亭里以前有卖芝麻粑粑、花生,还有人专门烧水,很热闹。不仅湖南人从这里过去,还有广东、广西人挑担子过来,一般都是成十个人一起,听口音就知道他们是哪里人。”

“挑盐是辛苦活,风吹日晒,天亮挑担到天黑。他们一边走就一边唱山歌解闷。”

我说:“阿伯,您还记得吗?可以唱几句吗?”

老人亮开了嗓子:“挑盐不是好生意,日出挑到日落西；何不在家砍柴卖,三天和妹赶两圩。”

抬头望向百步梯,它向天空遥遥延伸,触及云层。挑盐人脚步肩负100斤担子,一步一步踏在钎石阶上,云端深处,才是他们的湖南家乡。他们的肩上、脸上,是迸流的汗水……

古道无言,承担万千百姓的日常,缔造幸福。它的忠贞和内涵,它的故事和沧桑,是五岭无言的背景。

这样温情又温暖的古道,叫人如何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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