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随清溪淌古韵

一座古村落，如若没有溪流湖泊的点缀，就少了袅袅娜娜的情调与韵味，就像戏服没了水袖，就像苏州缺少评弹，就像雨巷的丁香姑娘没打油纸伞。福溪，一个洋溢着吉祥和诗情画意的名字，因一汪碧溪穿村而过，使古瑶寨千年的人文底蕴在这里沉淀，使淡雅古朴的情韵在这里潺潺流淌。

福溪村位于广西贺州市富川瑶族自治县朝东镇境内，距富川40公里，距贺州100公里。仲秋九月，我们一群文友，像赴一场前世的邀约，揣着期待，撑着遮阳伞，迎着浅浅鲤鱼风，一扭一扭地走进这轴民族水墨画中。

伫立于福溪村村口，远眺包围这谷地村庄的五座山梁，但见雾锁青山，缥缥缈缈。方圆几公里无房舍人烟，没有一个村庄与福溪相邻，五山抱一谷，形成“五马归槽”的景观，让人不禁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目光掠过一块指示牌：中国历史文化名村——福溪古村，就像打开一本线装书的扉页，古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福溪，时光像一团棉花，以柔软而温暖的触感，轻易就打动了你的情愫。历经七个朝代的瑶族古寨，似乎还氤氲着北宋建寨时的光阴。被无数行人足印打磨得光滑可鉴的青石板，沿着小溪流一路蜿蜒。两旁的古建筑民居，红砖黑瓦木头结构，虽然古旧，却无一点颓败之意。厚重的木门，镶嵌铜锁，破损的门槛，有光阴啃噬的齿痕。透过幽暗的木格子小窗，似乎还窥见当年的美人对镜贴花黄的喜悦之情。斑驳的砖墙，陈旧的灯笼，高翘的檐角，已被瑶族的风雨漂洗得婀娜多姿。还有雕梁画栋的宗族门楼，古香古色的民宅，庄严肃穆的寺庙，栩栩如生的石雕，进士、文魁、武官等牌匾……无一不是述说着往事的黑白老照片；无一不是落满时光尘埃的古画；无一不是一部唱着人情冷暖的古戏曲。青石板小巷四通八达，村中不见年轻的壮丁，只有老人和小孩。老人或在门前悠闲地摘花生，或在福溪边轻缓地浣衣洗菜，或在屋里侍弄烟火，他们与世无争，怡然自得。这淡薄的生活，一如邂逅梦中的原乡，一样的亲切朴素，一样的感人肺腑。

四面环山的福溪，犹如白莲在湖，临风枕水的姿态中，蕴涵了几分优雅从容的君子之风……遐想之际，一抬眉就与“濂溪酒坊”的招牌碰个照面，酒坊门扉紧闭，老僧入定般不为来客所扰。据说，因《爱莲说》而流芳千古的周敦颐，是宋朝儒家理学思想的开山鼻祖，当年他宦游到此，一眼就爱上这风水宝地，遂开设学堂，广收弟子，离去时他把一子留下，让“仁、义、礼、智”的儒家思想在这片沃土上生根发芽。村中建有周氏宗祠，又称“濂溪祠”。周、蒋二姓是这里最早建寨的人，北宋末年，随军南下的陈、何两姓人也留在这定居，他们一起开垦荒地，建房扎寨，一代又一代人在这里繁衍生息，千百年来，这古瑶寨孕育了5位进士和35位文臣武将。如今，13座古门楼，一块块熠熠生辉的牌匾，记载着福溪英才的丰功伟绩，它们深藏着威严、折射着显赫、隐埋着情感，闪烁的阳光镀亮了历史，也向世人诉说着千百年来的风雨沧桑。

步过濂溪风雨桥，绕过生根石，剥开古寨年轮深处的密语，一座气势恢宏的“百柱庙”就屹立苍烟秋日下，静默在福溪的眉端前。粗略目测，百柱庙占地面积约三百多平方米。整座庙宇皆用坚硬如石的古楠木、大水杉、香檀木等珍贵木材建成。如今，每一根木头就是价值连城的古董。“百柱抬梁，榫卯结构，无一铁钉”形成百柱庙的建筑特色，全庙共有圆木柱122跟，故称“百柱庙”。由于百柱庙始建于元明年间，所以仍沿袭宋代的建筑特色。采用过梁、斗拱式建筑结构，用月梁、驼峰、托脚、叉手、榫卯组建屋架。更奇的是乡人就地取材，将庙中的一个大型生根奇石辟为托柱石礅，形成奇石奇柱的奇观，令人赞叹。庙中敬奉的神祇是汉代名将马援之后马殷，因此也叫“马殷庙”；庙宇因临溪而建，多少沾了福溪的福气和灵气，故此也叫“灵溪庙”。它像一方镇寨古塔，庄严伟岸地守护着福溪村。

与百柱庙相依相伴的古戏台，巧妙地搭建在灵溪水面，木质的台板，木质的屏风，高高翘起的檐角，亦亭亦台，古朴而简约。据说，福溪鼎盛时期有24座古戏台，村中夜夜笙歌，咿咿呀呀的桂剧唱尽了世间将相贤人多少风流韵事。如今保存完好的仅剩3座，真是“多少楼台烟雨中”，那些才子佳人的背影已湮没在历史的长河。我轻抚带着岁月厚度的戏台，遥想千年前台上轻歌曼舞，台下人海如潮的盛景，仿佛自己就是戏子，那些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一汪秋波流转，一袭水袖轻扬，就溅湿了光阴，旖旎了岁月。“伶人入戏，分不清台上台下”，古人今人因戏相通，融入角色，就该演好自己，真个“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

这落寞的戏台，与百柱庙不过几十步之遥，它在暮霭晨光中阅尽香客的虔诚，数尽檐前燕来雁往的时光，它在静默中缓缓地老去。然而，脚下的清溪，一股源源不断的新生活力，它是村头的地下河涌泉，常年不息地流淌着甘甜的清泉，这就是“福溪”——给人们带来福寿安康的小溪。平安是福，宁静是福，这儿远离尘嚣，恬淡的生活态度，免去了俗世纷争；原生态的饮食和居住环境，使人安康长寿，福随溪涌，溪随福行，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福溪原名叫“沱溪”，后叫“灵溪”，再到“福溪”。福溪溪水清浅，青翠的水草随波摇曳，一拨拨鱼儿在其间往来穿梭，就像给这条年轻而又古老的小溪梳理青丝秀发一般。一勾飞檐，一角矮墙，一方古桌，就那么不经意地投影溪中，闲淡地撩拨着历史的记忆，反复洗涤着光阴的尘埃，那余音袅袅的戏台也灵动而深情起来。

我们徜徉在福溪古寨深邃而温润的意境中。屋旁的菜圃，一道篱笆剪出两道风景，一半是灰黄的昨天，一半是青翠的今天。此刻，端坐在碧云天下的福溪，就像一方墨砚，被时光研磨，又被溪水洇染晕开，生动了整个富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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