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东去？往西去？

本报记者 王万程

核心提示

元宵刚过，东西部企业“用工荒”再度凸显。

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上亿农民工下东南的打工潮已不新鲜，每年春节后农民工“东南飞”、“闯世界”赢得未来的传奇故事多如繁星。

然而由于东部腾笼换鸟，一系列国家惠农政策的实施等，农民纷纷回乡就业、创业，这些因素都分流了农民工。

如今，新时代农民的精神需求、文化水平、价值取向，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本期“看点新闻”聚集“用工荒”，探寻表象背后的本质。

春节之后，当农民工还在家乡考虑到哪里务工或是留乡创业之时，工厂却迫不及待要开工生产，于是爆发了“用工荒”，由此掀起了东西部企业“农民工争夺战”。拿什么招徕、留住农民工？是东西部企业同时在思考并急需解决好的问题。

有关专家指出，这种现象的实质是社会经济发展、东西部区域经济格局的转变、农民工价值观转变等因素引起的民工分流潮。

广东与广西交界处，是中国东部沿海区域与西部欠发达区域唯一直接相连的地方。灵峰镇就位于贺州市八步区东南部的两广交界处，穿过镇区的207国道，是经过广西进入广东的重要交通通道之一，因此，被称为广西“东大门”。

每年春节后，大量的“农民骑士”穿过东大门，到东南部地区。1月25日- 31日，记者驻足这里与骑摩托车“东南飞”的农民工畅聊，以探秘当下激烈的农民工争夺战。

1 东南飞·用工荒

“东南飞”的农民工逐年减少，“春节后用工荒”从东南沿海向中西部地区蔓延

塑料袋裹住双腿，以防寒风伤膝盖，钟山县望高镇村民李远峰骑上载着锅碗瓢盆、棉衣衬衫的摩托车。妻子春花费劲地迈腿挤进了摩托车后座。“呼”的一声，摩托车发动了，马达声在山间回响。

1月29日上午，207国道上，李远峰一边加油一边与记者闲聊。李远峰这次外出的目的地是清远：“早点去找到好工作的几率大！”

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上亿民工下东南的打工潮已不新鲜，“闯世界”赢得未来的传奇故事多如繁星。每年，像李远峰这样春节后“东南飞”闯世界的农民工全国有上亿人，在贺州也有30多万人。

1月30日上午，据207国道收费处工作人员介绍，这几天，骑摩托车去广东的农民工渐渐多起来，从农历初二至初十已有4万多“农民工骑士”进入东部地区，“但与往年相比数量明显减少，往年，这个时候至少有七八万骑摩托车的农民工去广东。”

国家统计局《2011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表明，2011年，在长三角地区务工的农民工为2816万人，比上年减少238万人，减少7.8%。在珠三角地区务工的农民工为3282万人，比上年减少954万人，减少22.5%。

在长三角和珠三角地区务工的农民工减少，特别是在珠三角地区务工的农民工大幅减少，是2011年下半年东部沿海地区出现“用工荒”的一个重要原因。

1月30日，记者驱车前往广东肇庆怀集县采访，该县一家工艺品制造企业负责人说：“正在想办法到越南招工。”

事实上，一段时间以来，不仅珠三角和长三角出现民工荒，在传统的民工输出之地——四川、河南、安徽、广西等地也出现了“招工难”，民工荒从东南沿海向中西部地区蔓延。

在贺州，企业“工人难觅”的困境，亦正四处呈现。

节后上班第一天，贺州市望高工业区有关人员正在为如何找到工人而焦头烂额，整个望高工业区工人缺口达2000多人。其中，雨润集团负责人尤其感到压力大，正在组织人员到湖南的永州抢工人，“至少要招到100人，才能满足最基本的需要。”

贺州桂东电子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宋宏杰表示：“从建厂至今，工人的数量一直没有满足需求过，春节期间更严峻。”

从去年年初到今年年初，贺州桂东电子公司普工的待遇节节攀升，如今，部分工人的月收入已提高到2000多元，还买三险和缴纳公积金，但吸引力似乎并不大。

2 哪去了·去哪里

农民工流向从单一的“东南飞”，向家门口就业、创业等多元化转变

全国各地都呈现“用工荒”，那么，农民工到底流向了哪里？

灵峰镇灵峰商会会长黄春校说：“民工荒的背后既是企业与企业的比拼，也是区域与区域的竞争。

黄春校多年居住在两广交界线上，目睹了“东大门”的变化：“灵峰商会在2007年成立时，只有2家会员企业，整个灵峰镇所需的农民工也就1000人左右。而现在，灵峰商会有会员企业11家，仅会员企业所需农民工数量就增加到5000多人。10年前，80%的民工流去广东打工；如今，去广东打工的不足10%，大都选择在家养蜂、种药草、养竹鼠、经商等。”

“每当哪个地区焕发活力，劳动力就会加速流向那里。”贺州学院一位人力资源学教授表示。

事实的确如此。据国家统计局统计，2011年在东部地区务工的外出农民工比上年减少888万人，下降8.9%。与此同时，在西部地区务工的外出农民工比上年增加775万人，增长35.8%。

与之相应的是，西部省份的GDP总量虽不及东部，但其活力四射，增速高于东部。

今年，西部省份的增速大都在12%以上。广西就是西部地区一个典型的例子，从2005年起，GDP总量连续7年保持12%以上的增长，今年已迈入“万亿元俱乐部”。

西部地区社会经济的发展，是导致农民工向中西部地区大量转移的重要原因。

“北部湾风生水起，中国-东盟自贸区已经建成，西江经济带生机勃勃。”贺州学院院长谢庆林表示，“位于西部地区的广西，对农民工的吸引力明显在增加，以南宁为例，每年新增就业岗位8万人以上。”

“东部在腾笼换鸟，企业向西部转移；西部企业工资福利在增加；土地流转、种粮补贴等一系列国家惠农政策的实施，促使部分农民工回归土地，这些都分流了农民工。”贺州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一负责人说。

去年，贺州承接产业转移项目516个，企业用工人数增加2万多人。今年，贺州统计部门监测发现，外出打工人数相对于去年减少7万人左右。

贺州市昭平县走马乡的吴子勋今年显得很寂寞，独自骑摩托车踏上了返粤征程：“春节前和七八个伙伴结伴从广州回来，年后他们都不想去了，在家种茶了。”

停下摩托车，驻足“东大门”，富川瑶族自治县农民林品权说：“这几年村里务农的人比外出打工的收入还多，明年我也不想外出打工了。”

据悉，富川生产的有机脐橙享誉国内外。该县出台政策鼓励种果，补贴苗木款，给予贷款支持，开展技术培训。“5年来，种植脐橙、黄花梨的农民增加了3倍多。”该县副县长邹雪群说。

此外，西部的创业环境渐趋优越，惠民政策叠加，也吸引不少农民工返乡创业。就广西而言，截至2011年底，全区发展微型企业1.3535万户，其中返乡农民工创办微型企业占52%。

农民工流向，从单一的“东南飞”，向创业、家门口就业、回归土地等多元化转变。

3 留下来·招进来

打造良好就业环境，才能招徕并留下农民工

留下的农民工在增多，何以不能解地方用工之困？

“这其中，有着较复杂的社会原因。”长期在农民工就业一线工作的贺州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就业促进科科长陈忠认为，新时代农民的精神需求，文化水平，认知能力，价值取向，都发生了变化，因此，企业要招徕并且留下农民工，也需要做足功课：

后发展欠发达地区的企业就业环境，不能满足农民工的需求。以贺州的望高工业园区为例，望高工业园区周边几乎没有成熟的娱乐、休闲文化场所，故此很难留住农民工；

农民工并不满足于“家门口就业”。去年贺州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做了一个调研，访问数百农民工，其中80%愿意到外地工作。特别是80后农民工，这一代打工者与上一代已经有很大区别，上一代是求生存，这一代是为长见识，你把厂开到他家门口，他还不一定愿意留下来。

贺州的一家电子企业，在深圳亦有公司。面对在贺州招不到农民工的尴尬，采取了在深圳招人，然后把工人转移到贺州工作的做法，结果90%以上的应聘者，拒绝了这种“外出转内销”。

在西部地区，除少部分企业工资待遇与东部沿海的企业接近外，大部分比东部企业低。以贺州为例，贺州农民工工资保持在1000-1500元，与农民工收入意愿差距太大，因此很难留人。

有一次，贺州市市长白希专程驱车在望高工业区转了一圈，而后感叹道：“企业周围没有像样的商店，更没有娱乐休闲场所，这样的环境，如何招到工人？”由此，白希提出一个问题，不仅仅要想办法留下农民工，还得让农民工高兴地进工厂，成为真正的“工人”，而不是留下来做农民。换个角度看，则是西部地区在就业软环境上也应向东部地区看齐，这是未来几年，在吸引农民工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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