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的文明：图说鲁西南之水来龙去脉（下） 图文 姜传岗

自元末之后，黄河又出现向北决口改道的趋势，洪水流向穿越会通河，使漕运不能畅通。元惠宗（顺帝）至正四年（公元1344年），黄河于今兰考白茅决口，水漫安山，侵入会通河。加之南方反元起义频发，此后南北漕运即废止。据《明史》载：“会通河者……元末已废不用”。

明洪武元年，河决曹州双河口，向北漫淹郓城和寿张县以及会通河。明帝命大将军徐达疏通自双河口经巨野、嘉祥、济宁至鱼台河道，导河水由塌场口入泗河，以通漕运。这条河名为牛头河，又称“小黄河”，成为贯通鲁西南至淮扬的一条新道。

大约此时，黄河决洪向北的支流也疏通了，自郓城经寿张、东平至东阿入大清河。这条河就是后来的“宋金河”。据清代《寿张县志》：洪武元年黃河决口，“寿张县城圯于水，城西形成泲河”。从时间和位置来看，这条新河就是宋金河的一条枝津。

宋金河的具体流径，《郓城县志》言：“宋金河自武安镇李垓村东鄄郓河东岸始，向北经郓城之东入梁山东平湖，河长22公里”，显然说的是近代以来的宋金河，并不是历史上的宋金河，因为当时东平湖尚未出现。据考宋金河是由郓城向西北，循宋末广济河流径，即经梁山以西向北流。但自黑虎庙之东（时属寿张县）改向东北，经现在的徐桥至东平县的戴家庙，由此再向北入大清河，并不经过现在的东平湖，而是在其西边。

戴家庙距郓城也有百多里河程，明清文献中在戴家庙有“旧黄河口”标记。据《山东运河备览》：这条河是明代的河，出戴家庙向北“三十里至东阿县之斗鸡山，又五十里至斑鸠店入盐河，归大清河”。这应当就是原宋金河北段的流径。

在目前梁山县马营镇、杨营镇、大路口乡等，仍多有宋金河的回忆。宋金河之名，应是宋朝和金朝故渎的意思。宋金河虽然是沿循宋代广济河，但它却是明初黄河决口形成的河，两河根本不同。1956年，梁山县西北贾庄出土明代木船，据专家考证是明初洪武十年后的事故，这与宋金河位置和年代都相吻合。当时宋金河作为洪水向北入海的一条支流，水量并不适宜于大型船只。

宋金河存在的时间并不长，在洪武十三年决口时即被淤废，并被新冲开的一条新河——灉河所改替。由于仅十三年，加之影响小，在明清所有史志中，包括当地《兖州府志》以及《寿张县志》《郓城县志》等所有文献中，都未见宋金河的记载。现代新修的《梁山县志》《郓城县志》中都有宋金河，皆言其流向是东平湖，指的是1934年以来新疏浚的宋金河，又名清水河、沮河，是为排泄郓、梁两县的涝水入东平湖，这与历史上的宋金河根本不同。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黄河在原武黑阳山决口，再淹原梁山泊地带，至使安山湖淤为平陆，元运河废止，宋金河也不可能存在。

永乐九年（1411年）重开会通河，运道移自大安山、戴家庙一线，至寿张县沙湾入元运河旧道。当时为保运道，“遗司郎金纯从汴城金龙口下达塌场口筑堤导河南入淮漕”，这说明当时北股黄河已被堵筑。

根据梁山县贾庄沉船的考证，宋金河在明初洪武年间就存在了。永乐九年，金纯于金龙口筑堤。弘治八年，刘大夏又经黄陵冈筑太行堤等。此后不可能再有向北分流的宋金河，也无据说明永乐年后至清代菏泽向北至张秋还有什么“漕运”航道。

明开会通河，为补济北部运河的水源不足，在运河南岸的大安山、戴家庙之间围堤建了一个济运水柜——安山湖。同时开挖一条新河——柳长河，又称“流畅河”，引西南濮曹一带济水旧渎入湖，以为水源。据清蒋作锦《东原考古录》载：“柳长河，济水遗渎……所谓北清河也。明置安山湖，别无泉源，河由荆隆口出水，分入济渎，名济水，迳郓城东南，由北清河汇入安山湖，以济运”。

这条新河名为“济水遗渎”，路径在济水故道以东十多里，在初期对引水入湖起了很大作用，但在运行了七八十年之后，逐渐水源枯竭，明清两朝多次修复都未成功，终于雍正十三年（1735年）罢废了安山湖和柳长河，全部还田复耕。

在今天的郓城县、梁山县，仍可看到柳长河的河道，但都是近代以来多次重新开挖的，同宋金河一样，是为排泄当地涝水，与历史上的柳长河根本不同。

4 灉河、赵王河及瓠子河追溯

洪武十三年（1380年），黄河于金龙口决口，向北冲开了一条新河道，至曹州双河口又分为两道：一道向巨野、嘉祥入牛头河，一道经雷泽至郓城。因古代的灉水曾流经该地区，而被史志称作灉河。后来多次被黃河决口涂改、刷新，名称多有变化，如赵王河、枣林河等。

关于灉河的流径，据清代《山东通志》记载：“灉河，上源为贾鲁河，本是黄河决口故道。自河南仪封县黄陵冈东北由祥符县境至刘家庄入东省曹县界，东北迳桃源集……入菏泽县界。又东北迳金隄集至县城折而北至双河口，一支东流入钜野嘉祥达牛头河，一支东北流又分为二：一入雷泽，一达郓城。入郓城者为古灉河，又为枣林河。自双河口北迳李家庄至阎什口入濮州界，又东北至红船口（西岸为濮州）入郓城县界，为西里河。又东北迳殷家庙、水堡集至五岔口有冷庄河水入之，又东北迳潘家渡肖皮口、新兴屯至张家楼入汶上县界，又东至黑虎庙入寿张县界，……又东迳范城桥（今梁山县赵固堆乡范城村）、温家口（今属粱山县）、鱼户口（今于口村）至岔河桥（此二地均在今梁山县小路口镇）为赵王河， ……又东北至万家桥（今坍于河）复入寿张界（今属河南省台前县）。又东北迳半边店（今河南省台前县后店子村）至积水闸入运河”。可以看出，这里的记述十分详明。其双河口以上和万家桥以下河道，基本上是故宋广济河的路径，而之间这段是新冲开的，过郓城之西。而从黑虎庙以下，不再折向东北循戴家庙宋金河路径，而是继续向北循原广济河路径。万家桥至张秋段，是元代会通河的路径，至张秋南折向东北入大清河。

这条河流在不同时期、不同河段名称不同，除灉河、赵王河、枣林河之外，还有“西里河”“范城河”“土河”等名称，实为同一条河。《兖州府志·河渠志》言：“自曹州沈家口北自寿张黑虎庙长一百九十七里其名为西里河”“西里河，即灉河下流也。双河口之水既分而二，其一支至县（郓城县）西南红船口入境，流迳县西北四十里出水堡北为五岔河口受冷庄河水”“自郓城之王亮口北至东平之鱼护口长三十里其名为范城河，又为土河”“范城河，在县南（寿张县）十八里，即灉河下流也。由郓城来至县境黑虎庙，迳故范城东至张秋南沙湾冲漕东决”。

1997年版《菏泽地区志》：“枣林河自金龙口东北流至长垣、东明，至菏泽双河口分为二支，北支东北流，经鄄城闫什口、红船口，梁山县李家桥、黑虎庙，北至张秋镇注入运河”。

关于土河，在《山东通志》《兖州府志》《寿张县志》中都有记载，清康熙年《寿张县志·方舆志》：“土河，又呼跌河，在县南十二里，明洪武二十四年河决阳武之黑洋山，经长垣、开、濮、范，过县东影唐北，东折入张秋漕河。今夏潦雨集，犹通舟楫”。

瓠子河，是西汉黄河决口形成的河流。但在后来却演变成汇合沿线坡水和多股支流的清水河，因此延续了千年之久，名著史册。

瓠子的具体流径，据《水经注》记载：“瓠子河出东郡濮阳县北河”“又东北过廪邱县（治在今郓城县西北水堡镇）为濮水”“瓠河之北，即廪丘县也”“瓠河又右迳雷泽北”“瓠河又东迳郓城南”“瓠河自郓城东北，迳范县与济、濮枝渠合”“北迳范城东”“东北迳范县北，又东北迳东阿城南”“又东北过东阿县东”“又东北过祝阿县（址于今齐河县）为济渠”等。

从这些记载来看，瓠子出濮阳后，经雷泽北一直向东，由郓城县西部到“郓城南”，又折向“郓城东北”，然后又折向西北，进入范县。汉时今梁山西北部属范县。经范城东，即今梁山西北黑虎庙附近，在这里先后与济水枝渠（右）和濮水（左）合。济水枝渠即马颊水。由此经今沙湾、张秋入东阿县，“又东北迳东阿城南（今阳谷县阿城镇）”“又东北过东阿县东”。这一记载与《水经注》关于马颊水的路径一致，所不同的是，瓠子并不是从鱼山入济水主道，而是由其北部继续向东北，至齐河县入济水。

将瓠子的流径与上引灉河的流径相比较，可以看出，万家桥以下至张秋镇三十里段，两河的流径是一致的；但对整条河道来说，却大相径庭，统称灉河“乃为汉瓠子河之道”则属谬误。

瓠子作为济水的一条支流，名称消失较早，后以濮水之名为称，直接从郓城之南合入济水，至唐末湮灭，宋代以广济河和五丈河代之。宋金时，广济河因梁山泊旧道不畅，又改道于梁山之西，自郓城向西北，经范城东到沙湾、张秋，又沿循历史上的瓠子、济水枝渠马颊水的路径，至鱼山入大清河。金明昌年后，广济河亦被黃河决洪淤废。至明洪武元年，黄河决口又向北通开了广济河故道，但此后则以宋金河为名。洪武十三年，黃河再次决口时，宋金河淤废，而被灉河所改替。清代编纂的《山东通志》又出现了瓠子河的记载：“瓠子河，自菏泽县北境，汇水北流。至陈家庄入濮州界，折而西北，迳刘家楼，又东北，迳纸坊、韩家桥，又西北，迳连家楼，至陈家庄，与小流河会。两河合流，又西北，至张家桥与洪河会，又合流至沈家桥，入范县界（今范县）。又西北，至岔河口与魏河会。自此四河合流，名曰清河”。清河，亦即范县的金堤河。这时瓠子河流径与古代完全不同了，河的名称一样，河却不是同一条河了。

灉河也是洪武年间由黃河向北决口形成的河，最迟在永乐九年重开会通河时，也从金龙口被堵筑。但因当时濮曹地区有大量坡水，仍由灉河河道向北流，至沙湾入运河。正如《山东运河备览》言：“其源自黑洋山澶渊等坡水”“有源自曹濮迳范县迴龙庙而来者为清河水……；有源之定陶新集而来者为天鹅坡之水；有源自郓城出五岔口而来者为壈邱坡之水，俱入西里河迳黑虎庙杨家桥至沙湾小闸入运河”。正因沿线的这些坡水为源，该河延续明清三百多年。当运河枯水时，成为济运的一种水源，有时还开浚金龙口旧渠引黄水济运；但每逢黄河从上游决口时，也会沿该河道下泄于沙湾运河，穿运堤至大清河入海，成为明清漕运的重大患险。

5沙河、新广济渠与沙湾要津

汇入沙湾运河的河流，除了赵王河（灉河）之外，还有一派来自豫省的沙河。豫东北地区的滑县、开州、濮阳、范县一带，原是济水和瓠子的水源地，但在宋代黄河侵占了济水流径之后，这一带河流和地表水由黄河南变成了黄河北，不能再循原路归海，而只能沿金堤以南向东北流，经寿张县至张秋南由小盐河入大清河归海。这条张秋以西的河流就是沙河。

小盐河是古济水的枝津，也是宋代广济河的入海故道。会通河开通之后，沙河水直接入运。明景泰年间，徐有贞治理沙湾运河时，又进行了疏浚，并名为“广济渠”，入运口新建了通源闸。因为宋代广济渠己经消失，徐有贞重启旧名，是对旧广济渠的记念，也说明了明广济渠与宋广济渠，本属同一水系，只是流径向北移了二百里，从菏泽至张秋。

关于新广济渠的流径，《明史·河渠志》有记：“起张秋金堤之首，西南行九里至濮阳泺，又九里至博陵坡，又六里至寿张之沙河，又八里至东、西影塘，又十有五里至白岭湾，又三里至李鞬，凡五十里。由李鞬而上二十里至竹口莲花池，又三十里至大瀦潭（有文献作大伾潭），乃踰范暨濮。又上而西，凡数百里，经澶渊（古泽名，此在今濮阳县之西）而接河、沁”。但这条河的广济渠之名，到清代就不用了，仍用沙河的名称，流径大体相同。

清张伯行《居济一得》言：“张秋迤南八里庙有沙河一道，出导人桥入运。其源出滑县开州。有魏河、洪河、小流河，三道俱由濮州范县以达张秋。每迂雨潦之年，其水盛大，势莫能御”。又据《山东通志》：“沙河大坝明之广济渠口也。景泰中徐有贞治沙湾决口先为疏水之渠。起张秋金堤，通寿张之沙河西南，至于竹口又西南至大瀦潭，踰范暨濮上接河沁之水，通源闸济运。盖导上流有源之水以瀦之为渠也”。

如果说在明代之前，菏泽是接纳西南来水的门闾，那么自明代始，这个门闾就向北移到了沙湾。这里位于寿张、阳谷、东阿、东平四县交界的地带，北有金堤为阻，东有泰山丘陵为障，任何南来、西来、东来之水都必须由此寻路归海。张秋至沙湾十多里运河，就成为接纳来自河沁、滑州、延津、曹、濮等西南“八洲县坡水”的门闾。正如清代《张秋志》言：“曹濮诸州邑其腹也，张秋其尾闾也”。张秋之“尾闾”，就是指城南的沙湾运河。这西南诸州邑腹地之水，正是当年济水的供源，可称其为济水故渎。沧桑巨变，河川轮转，如今诸水改道，从沙湾复归大清河。

由于沙湾段运河是汶水与黄水、豫水三河的交汇处，水系关系复杂，成为南北漕运的最大患险段，也是明清两朝“治河保运”工程的中心地段。当运河枯水时，使沙、赵（灉）二河输水入运；而当运河水溢时，则由小盐河泄水入大清河。这全由一系列水工设施控制，是一处重要的枢纽工程，充分体现了先人治水的智慧和高超技术。

6西南来水的终结——黄河

南宋建炎二年（1128年），黄河改道南来之后，主河道一直流经豫苏两省，依次侵占汴河、泗河、淮河河道，于淮安向东入海。历宋、金、元、明、清，虽然频繁向山东省决口，入大清河归海，但主河道一直未有发生重大改变；尤其是明清两朝，治河始终“北堵南疏”， 黄河“只可以南，不可以北”，主要目的是保护漕运，不被黄河冲犯。正如清代河道总督杨方兴所概括的：“宋以前治河，但令入海有路，可南亦可北。元、明以迄我朝，…… 必借黄为转输，是治河即所以治漕，可以南不可以北”。明清时期，虽然发生了十多次决口冲穿运河的险情，但在防治下都使其回复原道，黄河基本定位在自开封经兰阳、归德、砀山、徐州、邳州、宿迁、淮阴一线的“明清故道”，使大运河维持了四百多年畅通。

但是，黄河自古以来就是一条不得安分的河流，终于清咸丰五年（1855年）在兰阳铜瓦厢大决口达数里之宽，人力无以堵塞，全河改道北流。洪流经祥符、长垣、东明、鄄城、郓城、范县、寿张、东阿，在东平县戴家庙和阳谷县张秋之间多处冲穿运河，入大清河归海。在最初的二十年中，黃河在上述广大地区横流无束，迁徙无定，河道枝津数出，无力施治。

黄河来山东，在朝廷和民众的体验中完全是一种灾难。黃河侵占了大清河的河道，将河床冲宽数倍，清水变成黃流。大量农田、村庄塌陷河中，数座县城搬迁。沿线民众牵儿带女四处逃荒，有大批为讨生下了关东等。历史上的山东西部、北部大平原，本是广袤的良田沃土，自从黄河来此，沃野全部变成了黄沙，土地恶化，收成稀薄，有的成为盐碱地，草木不生，生态环境受到严重破坏，加深了广大地区的贫困化。在旧中国，黄河给沿岸民众带来深重灾难。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开展了大规模的治黄斗争。两岸修筑了坚固的堤坊，中游修筑了三门峡、小浪底大型水利枢纽工程，河水流量得到控制，数十年安澜，再无泛滥。

黃河来山东，使鲁西地理面貌和水系发生了根本改变。大运河断航，梁山泊地区地势隆起，古河道、湖泊消失，出现一些新河渠、湖泊，历史上的河踪水系早已沉寂于黄土地下，华北干旱缺水成为主要问题。在这一背景下，国家又实施了南水北调工程，将长江水千里拾阶调到泰山脚下，创造了世界上最大的泵站群工程，使长江、黄河、汶河会水于东平湖，并由此输往济南、胶东和天津，更增强了山东水系的多元化。

今日的菏泽市，作为山东沿黄地区的首当门户，引用黄河水自然是其最大的水源优势。历史上与其紧密相连的中原地区，如今已成为黄河彼岸。豫省的水系再也进不了山东。菏泽境内的河流，都顺地势流进南四湖，再无北流支系。而豫东北一带的坡水，则沿北金堤河经台前县向东北流进黄河。水清河静，人们都知道它渊源悠远，却少有人知道，它正是古老的济水、广济河的遗渎。（完）

图示④赵王河、沙河、柳长河与明清运河⑤1855年黄河改道北流，穿运河形势图⑥清末黄河改道山东主流线路图

新闻推荐

菏泽市路长制路域环境综合整治现场会召开

本报讯（记者张啸）11月3日，全市路长制路域环境综合整治现场会召开，交流经验做法，查找问题不足，安排部署下步工作。市委副书记、...

郓城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郓城县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