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黄老人”　被两度逼回“梁山”

王秀勇曾绘制东莞“虎穴淫窝图”交警方,反遭报复和恐吓

东莞扫黄风暴中,副市长兼公安局长严小康、副局长卢伟琪先后被免职,身在山东老家的王秀勇老人得知后,喜笑颜开。人称“扫黄老人”的王秀勇在东莞生活了近20年,曾绘制扫黄地图协助并督促警方扫黄,但他的“义举”没有得到相应的成效,反而因各种原因被逼得无路可走,两度退出那座让他寄托着感情的城市。

发迹“是东莞人民养育了我”

上世纪60年代,王秀勇生于“梁山好汉之乡”山东郓城县王家村的一处破败的土房子里,他儿时落下了双手残疾,无法劳作。于是在15岁那年,他卖了一只羊,拿着20元钱去闯世界。

王秀勇一生都脚力惊人。当他走投无路准备从南京长江大桥上跳下去时,被人拦下,并劝告可凭一技之长卖艺求生。这之后,他不仅开创出了用脚写字、磨刀切菜、打扑克下棋这些技艺用于街头表演,还用这双脚踏遍了大半个中国。

1986年,他来到东莞。游历过那么多城市,眼前的繁荣让王秀勇惊呆了,那些工业化、城市化的景观,都是他此前不曾见过的。此后7年间,他游走于珠三角的几个城市,直到1993年,他选定了自己最为心仪的城市,从此开始了在东莞卖艺的生活。

20世纪90年代中期,东莞开始添了新的景象。街面上的“夜总会”、“酒店”开始越来越多；来围观老王街头表演的人群里,常有出手阔绰的老板,而他们的身边时常跟随着一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妇女”。“小姐们一示意,老板们往往就给得特别多。有一次我一下就收了800块钱。”王秀勇说。

不仅是老板,“小姐”们本身也都出手大方。“可能是她们的钱来得容易些吧,再者她们也都出身贫困,对我特别照顾。”除了给钱,小姐们经常把吃不了的高档食品留给王秀勇,这些都让他大为感激。

“那时我感觉自己已成了东莞的‘一分子\’,东莞人民养育了我。我对东莞的感情就是从那时开始的。”王秀勇说。

打虎艰难绘制“虎穴淫窝图”

1996年开始,王秀勇住到了黄江镇的玉塘围村,当时,一座宏伟的“太子酒店”正在兴建中。老王当时的邻居,是一位“梁老太”——她的儿子,正是太子酒店的老板梁耀辉。王秀勇和梁耀辉并没有来往,但同梁母熟识,“她家人都很心善,常常一百元一百元地直接给我钱。我知道她儿子的酒店里是做什么的,但在那个时候,没有点‘黄\’的东西,你的酒店可能都办不下去。”老王说。

这时候,“黄”已经广为泛滥了。在王秀勇看来,“太子”都称不上是大酒店,常平、虎门、樟木头等地,都是色情重镇。但是,由于深得其中益处,“黄”这股逆流倒从未刺痛过王秀勇的“英雄情结”。“这些东西并没有影响我,小姐和嫖客反而还对我有经济上的帮助。”

让王秀勇产生“扫黄”念头的,是2010年。当时东莞的色情业规模发展到空前的程度,当年3月份,时任东莞市公安局副局长的卢伟琪抛出一个“扫黄杀手锏”:公布个人手机号码,接受市民有关涉黄涉赌线索的举报。老王对政府的这种开明政策大为看好,坐等色情业被铲除。谁知一段时间过去,他发现身边没有产生一点响动。“满世界全都是黄,怎么会没人举报?”老王按照报上公布的号码,真的给公安局副局长拨去了电话,但不是没人接听,就是不通,要么就是语音提示让发短信。

王秀勇心里打定了主意,他倒要看看公安局究竟扫不扫黄。

2010年5月开始,他艰难地抄起圆珠笔,在一个单线格本子上先后绘制了三张粗糙的“地图”,它们分别反映了东坑、大朗和石碣三镇的卖淫嫖娼窝点分布情况,老王叫它们“虎穴淫窝图”。之所以有“虎”,是因为该图也部分反映了当地的涉赌状况,而遍布大街小巷的老虎机正是主要的赌博工具。

王秀勇就这样开始了“打虎”。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如同当年景阳冈的武松一样孤立无援。

被打民警劝告,这么大岁数就别管了

王秀勇找到了大朗镇公安分局,把绘制的扫黄图展示给民警看,结果被笑称“什么东西”。他叩开了石碣镇唐洪派出所的门,结果被民警好言劝告:你这么大岁数了,不要管这个好不好啦。王秀勇顿时充满了挫败感:这是他辛苦采集来的心血啊。这些扫黄图大都反映了发廊等门市店的涉黄状况,内容细致入微,有的甚至标注着“小姐”们的主要籍贯。

老王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做下去。他找来了媒体。于是在东莞和广东当地报纸和电视上,“老人绘制扫黄图”的消息不胫而走,而扫黄的希望也神奇地反映在了现实中,各镇公安真的出动警力开始扫黄。“我对那些媒体建议了,要跟随警察,监督他们扫黄。”王秀勇说,“就是这样,民警也只是抓现行,没有抓到的话,那些发廊都安然无事。”

2010年7月14日,王秀勇决定亲自监督警方。上午他走进万江镇公安分局的大门,手拿“扫黄信息”执意要求带领警方去扫黄。当晚8时,万江公安真的让他坐在警车里当向导,按图搜查辖区的涉黄情况。结果,他们在石美地区抓住了两对现行嫖娼。而在收队结束行动时,王秀勇发现警察把他和那两对卖淫嫖娼人员一起关在了押送违法人员的警车里。在归途中,颇有名气的老王被认了出来,一个嫖客不由分说一脚踹向他,如果不是双手反铐在身后以及有民警看管,当晚王秀勇难逃一劫。

一周后,万江公安分局打来电话,通知王秀勇前来领取举报奖金600元。而当他领了钱走出公安局大门时,立刻被6个人团团围住,一顿暴打劈头袭来。

老王的电话也不再是个人隐私。一次在石碣镇扫黄期间,他早上接到了一个恐吓电话,还没睡醒的他恍惚觉得对方已站在门口,吓得把手机掉在地上摔烂了。

之后,王秀勇不仅不敢扫黄,而且渐渐连门都不敢出了。卖艺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已经和他绝缘,他只能以捡废品为生。

他开始上访。信访维稳中心、市公安局纪委和信访办,王秀勇都去过了。他在举报材料的上面附着自己写的大字报:助警扫黄,反被警害,求奖无门,倒贴八千。对方要么表示“反映情况”而无下文,要么就是质问老王有没有“公安不作为”和“与违法人员串通”的证据,他拿不出来。

败走两次无奈返乡

2010年12月中旬的一天,王秀勇被叫到东莞市公安局,警员给他拿来8000元钱,说是民警们给他个人的“捐助”。之后,他买了一张火车票,踏上了回山东老家的路途。

2011年5月,王秀勇决定重新出门去生活,但头脑中第一个冒出来的目的地,仍然是东莞。在这地方住了近20年,说的一嘴还算流利的粤语。老王决定,就算是隐姓埋名到一家工厂去打工,也要回东莞。

2011年6月初,他在“精至塑胶制品厂”谋得了一份看门人的工作,平安度过了一段时间。谁知在2013年3月,平静再被打破。据他回忆,在一次石排镇某警务区的“搜查”中,一名陈姓民警找到了王秀勇,对方拿着老王的暂住证,看了看问道:你是那个“扫黄老人”吧?于是打电话汇报说:王秀勇在这儿工作,我们找到他了。

“在这之后,这个厂子的老板娘突然要辞退我,说‘公安的人总来烦我\’、‘我实在不敢用你了\’。”王秀勇说,“我觉得,一定是那段时间我在外面被认出来,有人报给公安局了。”

这次王秀勇彻底死心了。他没有尝试去别家找工作,就再度离开了东莞。

反思恨的是“保护伞”

由于中央和地方电视台的报道,此时在山东老家,王秀勇已经是名人了。乡亲们有的夸他“胆大”、“没给好汉之乡丢人”,也有人为他捏一把汗,说他没死在那里就不错了。

此时的王秀勇,却完全没有英雄成名、告老还乡的满足感。除了愤懑之外,他脑子里开始出现了一些反思的东西。

东莞再也回不去了。老王回忆,他当年暗访发廊时会扮成乞丐,上门去求“小姐”施舍,而小姐们大多数都会慷慨解囊。时光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上世纪80年代他初到东莞时,他始终记着“小姐”和东莞人的恩德。“我不恨‘小姐\’,我恨的是‘保护伞\’。”据《北京青年报》

郓城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郓城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