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吓得了鲁达,为啥治不住郑屠

《水浒传》里有个词:泼皮,指的是流氓、无赖、地痞、光棍、二流子这类人；比如郑屠、牛二。这等人物,不光城里有,乡下也有。如今有些研究三农的学者喜欢采用“乡村混混”一词,概指在乡村凭借暴力、逾规越矩、谋一己之私的人；这类人,与泼皮差不多。

读过《水浒传》的人知道,郑屠开个肉铺,杀猪卖肉,算是个企业家。就是这个绰号“镇关西”的郑大官人,见到美女是敢抢的。要抢美女,还要强媒硬保、虚钱实契走“合法”程序；当然,这些环节不用他亲力亲为,有的是人帮忙。最后,他遇到鲁达,被三拳打死了。与身价不菲的郑屠不同,牛二就是个地痞光棍,在街坊间称霸。他碰到杨志卖刀,像往常一样也想耍个横、卖个狠就讹为己有。没想到因仕途无望、本就走投无路的杨志被逼急眼,一刀就剁了牛二。

打死了郑屠,鲁达害怕,躲进寺庙,成了花和尚鲁智深。剁了牛二,杨志投案,接受惩罚,被发配到北京。就是说,因为身负命案,律法明鉴,军官鲁达以及被开除公职的平民杨志都承担了责任,但郑屠以及牛二平时胡作非为,在“意外”丧命之前,是一直没有遇到有效惩戒的。

这里面当然有原因。比如郑屠,有钱有势,加上“投托小种经略相公门下”,是有背景的。再说牛二,书中虽然没有明说牛二的“能量”多大,但根据施耐庵后来讲述的故事,不难推理出一二。比如晁盖劫了生辰纲,郓城县吏宋江会照应。晁盖要跑,官府都头朱仝、雷横抢着要放人。据此,牛二当然也可能跟胥吏们有利益纠葛、关系很好,所以就是犯了官司,开封府也治他不下。

因此,郑屠和牛二可以看作两个层次的“混混”。低端的“混混”是“没毛大虫”,靠拳头武力、混个狠名,谋斗升之利,发不了大财。高端的“混混”则在凶狠名气之外,更结上了官方背景关系网；这样一来,才称得上有钱有势的“镇关西”。必须要说明的是,对“混混”的这种层次划分,不是笔者原创,而是一位农民在来信中提到的。

挺巧,陈柏峰博士曾出过一本《乡村江湖:两湖平原“混混”研究》。这本专门研究乡村“混混”的学术著作中,有些地方与这位农民的看法契合。陈博士还认为,从“没毛大虫”到“镇关西”,实际上正体现出乡村“混混”在不同时代的发展。根据书中呈现的来自江汉平原和洞庭湖平原农村的调研材料,我们可以看到,有些地方的农村,乡村“混混”已经不满足于当“镇关西”,还直接当了村干部,登上了村庄的“政治舞台”。

从靠拳头斗狠,到官商结交、钱权合作,再到干脆以权谋私,显示出乡村“混混”对基层社会秩序、乡土道德文明的破坏性加大。而另一方面,从现实中看,法律能让鲁达、杨志等人害怕、有压力,却治不了郑屠、牛二,这种事儿也不少见。看到这些,或许不难明白,为什么明明有法律条文,明明有程序规定,却偏偏不能及时、尽早遏制这种破坏的出现。毕竟,法律权威的确立,靠的不仅是印到纸上、让大家知道,更要依赖对恶的惩戒、让人敬畏、服气。

□段新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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