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里高考的信息铺天盖地,虽然我未参加过高考,可那年女儿高考的林林总总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那是2009年,高考前几天,我就开始看天气预报,整个考期都是晴天,欣喜不已。
高考第一天的一大早,我做好早饭,喊起来沉睡中的女儿。生性天真活泼的她睁开眼睛,就一如往常怡然自得,波澜不惊,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有说有笑,天南地北地无所不谈,唯独不谈她的高考。我悬着的心说不清是如释重负,还是更加紧张。
女儿简单洗刷,很淡然地吃完西红柿鸡蛋面条,边哼着小曲,边径直走到她的房间,从书桌上抓起书包,悠然往肩上一背就信步走到门口,又习惯地转过身扬起右手,就在她要和我与丈夫说再见的时候,蓦然发现我们紧随其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们这是干吗呀?昨天不是说好了让我自己去考场的吗?不就是去参加个高考吗?至于把大家都弄得紧张兮兮吗?”
丈夫看看我,没有说话,用会意的眼神把给女儿的答复交给了我。
“考场离家远,第一晌高考,我们还是送送你吧!免得路上有意外,你再耽误了考试。”我轻轻缓缓地以商量的口吻对她说着,眼里却满是祈求。
是啊,我害怕。她三岁上学前班,四岁读一年级,十几年的读书生涯。成绩不是很突出,却也尽心尽力。想想她因为害怕考不上理想大学而伤心地哭过无数次,央求我和她爸准许她艺考。我们不应允的那段时间,看着无忧无虑的女儿,小小年纪谈考色变,神色忧伤,做父母的心疼不已。
后来,我们还是答应了。她的突击学艺吃尽了苦,仅是高跟鞋练习走台步,先是磨破了双脚,又经历了流血、化脓、结痂、成茧的洗礼。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劝她稍作停顿,可她愣是没耽误一节课,咬牙坚持下来。春节后还没过初十,我就带她从菏泽出发,奔波于济南、青岛、淄博、潍坊之间,半个多月参加艺考。
为了好成绩,我们像渔民捕鱼那样,把网撒得大大的,抓住但凡能参加的每一次机会。白天,她去参加考试,我就到招生处搜寻和她专业有关的信息帮她报名,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考的机会。
天寒地冻,为了一场场考试,紧张时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喝不上一口热水。她不惜在露天的凛冽寒风里,泳装舞蹈,展示才艺。那半个月,她拿到了12个艺术过关证。经过初试、复试、面试、军事化体检四大关口,最终于2000多名女孩子当中,以前10名脱颖而出,拿到了梦寐以求的中国民航大学定向航空公司的艺术过关证。如果高考成绩过关,大学、工作双保险;如果达不到高考分数线,那张艺术过关证就是废纸。想到这些,我怎么能不害怕、不紧张呢?
下了楼,女儿看到她二伯等在楼下的车子已经发动,更是惊讶不已,依然满脸疑惑地重复她出门时的话:“不就是参加个高考吗?至于把大家都弄得紧张兮兮吗?”说归说,她还是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下,乖乖地上了车。
一路上,她还是有说有笑,叽叽喳喳,高谈阔论,与在车上怕她紧张而陪她玩的堂弟嬉戏打闹。我用连连的深呼吸来缓解与掩饰自己的紧张。
女儿经过指纹验证、探测仪等检测之后进入考场区,仍不忘转过身来与隔着铁栅栏目送的父母挥手。望着她那走向考场的小小身躯渐渐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考生人流里,我忽然感觉我的宝贝女儿不是奔赴高考考场,而是在攀附着一段浮木被汹涌的波浪冲向了大海,等待她的将是一场生死未卜的考验。想到这里,我的鼻子蓦然一酸,奔涌的泪水悄然滑落,灼痛了一个母亲忧伤的心。
我的心更加焦躁起来,忽然感觉全身绷紧绷紧的,已到了再也不能拉伸的极限。
整整一个上午,惶恐、焦躁、烦闷、忧虑、不安左右着我,一分一秒都是一种炼狱。好不容易等到了上午第二场结束,望着考生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渐渐地,走出考场的考生越来越多,慢慢地又汇成了人流。那些莘莘学子,一百个人有一百个模样,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表情,有人哭,有人笑。人头攒动里,我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女儿,她分明也看到了等候在门外的我们,一边踮着脚尖,用高高举起的右手频频挥动着,一边欢快地连续嗨嗨地给我们打着招呼。直觉告诉我们:她临场发挥不错。她那兴高采烈的劲头,瞬间驱散了我心头的阴郁。
“考场发挥不错?”我小心翼翼地询问。
“那当然了!您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她调侃着,一脸的兴奋,转而又一脸严肃而认真地转向她爸,“爸爸,我告诉您吧,今天我一起床就想笑,就连考试当中都一直想笑。您和我妈放心好了!我今天笑,到25号高考成绩出炉的那天,我肯定还会笑!相信您闺女没错!”她眉飞色舞地说着,朝我们眨了眨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故作撒娇状。
我蓦然感觉,忧心忡忡的考试成绩并不是那么重要,她健康、快乐、天真、活泼、阳光……还有什么比这些更重要呢?
那天午餐,我们一家三口,她二伯家一家三口,在我家附近的快餐店一起吃的。女儿和小堂弟争着点自己喜欢吃的饭菜,没有任何来自高考的负担与压力。
午休时,我强行搂着从来不睡午觉的女儿躺在床上,想让她休息一会儿。可她却吃了兴奋剂一样,在我怀里像一只来回扭动的大豆虫,无论我怎么引导她都没有睡意。当我迷迷糊糊地快要入梦时,却忽然被她的一阵哈哈大笑惊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急忙看看她的表情,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又摸摸她的额头,体温正常。
“我三年紧张又严肃的高中生活终于结束了!我一想起来就想大笑。”当我惊讶地问她时,她却喜笑颜开地这样说。
“我还以为三年的高中,把你逼成神经病了呢!”看着她神经质地嬉笑,我忍不住调侃。
“放心吧!即便大家都被逼成神经病,您的女儿也不会!”她幽幽地说着,俏皮地眨巴着大眼睛。
“这个我绝对相信!”我一语双关地回她道。
鬼精的小丫头听出了我的话外之音,朝我扮了个鬼脸,算是对我嘲讽她平时学习不够努力的回击,继而又沉醉在自己的悠然自得。
接下来的考试,她极力反对接送,一再坚持自己骑自行车。当天下午,她爸爸只远远地跟了她一趟,见她走进考场区就回去了。直到考试结束,都是她自己骑自行车,穿越大半个城市。我在教育局工作,因为女儿高考,局里按照回避政策没有给我安排任务,我就成了她的专职后勤部长。或许因为不再目睹那些高考人流,考区的警戒线,入场时的各种检测……我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第二天午餐之后,女儿依然不睡午觉,也不看书学习,嘻嘻哈哈地给我和她爸谈天说地,比往常还轻松,还兴奋。我又一次强行将她搂着躺在床上午休,她又重蹈覆辙,在我即将入梦时哈哈大笑起来。不过那一次,我没有疑心她是因高考压力而发神经,而是任她折腾,顾自走向梦乡的深处。
高考的第三天,就上午一场基本能力测试。女儿走之前给我要了钱,说是中午和同学去聚餐,下午跟同学一起去玩。傍晚时分,我正给丈夫说,让他去女儿预先告知我的地方去接,话音还未落地,就听到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随着沉重的防盗门打开又关上的“砰砰”声,女儿哼着小曲走了进来。我们没有提及高考一个字,唯恐破坏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平复的气氛。之后,女儿与学习断绝了一切关系,她疯狂地上网、看电视、看小说、玩游戏、找同学玩……玩疯了一样。有人问及高考,她总是一副胸有成竹又满不在乎的样子。
6月25号,是高考成绩出炉的日子。女儿一改考后的沉稳与平静,早早起来,接打同学的一个个电话,相互咨询转告查成绩的方式。午饭,她简单地扒拉了几口,在接了同学的一个电话之后,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我从半开的门缝里,看她瘦削的身影下楼,越来越小,继而像一个黑色句号一样消失在楼道转弯处。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是狂跳不止,一种心乱如麻的狂躁感折磨着我。我一改一年四季都午休的习惯,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又从另一个房间走到其他房间,再从其他房间走回原来的房间,最后又走向阳台……极目远眺,深呼吸,无论怎样,都无法自己平静下来。于是提前去上班。
坐在办公室里,一阵阵的狂躁不安。好不容易等到了上班时间,急急忙忙跑到招办查分数。还没进门,门缝里挤出来的喧嚣塞满了耳朵,那里早已经挤满了家有考生的同事。还未轮到我查成绩,女儿就打来了电话。望着屏幕上那串异常熟悉的号码,我的心蓦然狂跳不止,手中了风一样不停地颤抖。我走到招办门外,呆呆地望着手机,却不敢接听。
好一阵急促的铃声自行终止,还未缓过神来,又是一阵急促的铃声,还是女儿的电话。我不再犹豫,按下了接听键。
“妈,我考上了——超过高考本科分数线58分!”她用高了八度的声音乐呵呵地告诉我。
“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好消息是一场梦。
女儿一字一顿,再度将喜讯传入我的耳膜时,我用右手猛然掐了一下举着手机的左胳膊,不是梦,是现实,热泪潸然而下……
一晃八个年头过去了。女儿已在航空公司多年,成了一名干练的乘务长,一名新生儿的母亲。那年单位里一起高考的同事的孩子,当初个个都比女儿的分数高出一大截儿,可他们现在有的读研,有的刚刚工作……女儿虽然学历不高,却是唯一结婚生子的,也是工资收入最高的,她在烟火红尘里享受着平凡的幸福。不求飞黄腾达与荣华富贵,只求在平凡的生活中能够幸福安康,这不正是天下父母对孩子的祈愿吗?
回首女儿的高考,我再一次感悟:幸福人生不只取决于高考这条单行道。祈愿走不出高考误区的人们,能从“儿孙自有儿孙福”的老话儿里领悟到人生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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