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得名于“栖霞山”？ 据元代史志记载推断，栖霞地名由来又添新说法

张所昆

栖霞地名，意境大美，有“山城”之称。根据《增修登州府志》、诸版本《栖霞县志》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词典》等一些史书和文献的记载，栖霞地名来历都与霞光照耀有关。各种说法虽不尽相同，但文字意思基本一致，其中具有代表性的说法是，栖霞因“日晓辄有丹霞流宕，照耀城头霞光万道”而得名。

其实，这只是栖霞地名由来流传较广的说法之一。霞光，本是一种寻常的自然景象，形态变幻无常，神州无处不见，谓栖霞地名来历与霞光照耀有关，难道说这个地方的霞光是可塑的和定型的？霞光照耀是可测的和定时的？细查栖霞建城史，置县时本无城郭，又何谈“照耀城头”？

笔者喜好考究地方历史，对地名学情有独钟。2016年6月1日，我发表了《“日照”得名或因山顶道观》一文，在那时我曾想，栖霞市名或许也是缘于山顶道观。同年秋天，笔者专程赴“胶东屋脊”栖霞，在栖霞市民政局地名办公室同志的陪同与帮助下，对栖霞地方的山川地理和风土人情进行了实地考察。随着考察的步步深入，笔者愈发认为，早前自己的想法是靠得住的。近年来，对于栖霞市名来由这一课题，笔者一直试图找寻相关的证据。

“栖霞县本以山得名”

这要先从史籍《齐乘》说起。《齐乘》为元代名志，也是历史上第一部山东地方总志，全书考证严谨，论述精当。作者于钦(1283～1333)，祖籍文登，博学多闻，精于山东方志。他纂修《齐乘》时，距离1131年（金天会九年，伪齐阜昌二年）栖霞置县不过一二百年。在现存所有记述“栖霞”地名由来的史志中，《齐乘》是最早的一本，书中记载：“艾山：栖霞西北三十里……栖霞县本以山得名……”遗憾的是，《齐乘》“栖霞县本以山得名”这一重要论述，一直未被后人重视和领会。笔者认为，于钦既然如此记载，定然有其因由。

那么,“栖霞县本以山得名”，应该怎样去理解领会呢？按照正常思维，这句话中的“山”可能是“栖霞山”的缩略，整句话的意思是:“栖霞县得名于栖霞山”！可是，栖霞山在哪里？在当地从来就没人听说过，史书和方志也没有明确记载。凭空冒出了一座栖霞山，人们不免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但依笔者看来，栖霞县可能存在一座栖霞山！

“栖霞”得名可能与山顶道观有关

探考栖霞地名来由，绕不开当地的道教文化。道教是中国固有的宗教，影响深远，诚如鲁迅先生所言：“中国的根柢全在道教”。历史上胶东半岛是中国著名的道教故乡，是道教文化的重要源头，这里的蓬莱阁、昆嵛山和崂山等均系道教圣地。秦皇汉武先后在胶东留下过求仙延寿的历史足迹，道教主流全真教的创立者王重阳及全真七子，也在此留下了创教立派的道家仙踪，其中被成吉思汗尊为“国师”的丘处机(1148～1227)即为登州栖霞人。栖霞方志记载的道观有很多，如城隍庙、天齐庙、滨都宫、水母宫、泰山行宫、百涧观、水道观和黄连观等。栖霞市许多地名“教”味十足，如观里镇、庵里村、庙后镇和寺口镇等。再就是栖霞市带有“顶”字的地名屡见不鲜，如老庙顶、老儿顶、玉皇顶、蓬莱顶和天门顶等。

熟悉道教的人都知道，道教信奉的神仙谱系极为繁杂，并认为高山之顶与天庭最近，是天地交汇之处，神仙真人常在那里出没。因此，道教偏爱在山顶建立宫观，营造如登仙境朝天敬神的气派。建立在山顶的道观，名称上往往自炫其高，诸如“天台”“紫霄”“日照”“白云”“栖云”之名者,在华夏大地数不胜数，有不少还演变成了山名或地名。“栖霞”之名与上面这些道观名字非常相似，国内山岳寺观叫作“栖霞”的并不稀奇：河北邢台有个栖霞观，广东惠州有个栖霞庵，重庆云阳有个栖霞宫，南京市栖霞区有个栖霞寺……可见，“栖霞”名称并非栖霞市独有。特别强调一下，“栖霞”与“栖云”意蕴相同（霞即彩云），神州大地上名曰“栖云”的寺观也存在不少，在此不一一列举。

栖者，本义是鸟类歇息，有停留、寄居等意思，后引申指隐居，这应该才是栖霞地名中出现栖字的源宗与真谛。古代隐士常有“栖息山林”“栖息蓬蒿”“栖息云霞”等说法，国学常识告诉我们，大凡山顶道观，无论名叫“栖云”还是“栖霞”，本意是指修道成仙，后被隐士喻意超尘脱俗。翻阅史书典籍，常会看到此类事情的记载，比如，《隋书·隐逸传》称徐则是“餐松饵术，栖息烟霞”；再比如，北宋末著名道士张继先遗诗《庵居杂咏》：“钟声鼓声朝夕鸣，茶烟炊烟先后生。云衣霞佩栖山客，兀兀穷年无一营。”

国内存在若干座栖霞山，如南京栖霞山、贵阳栖霞山、菏泽单县栖霞山等。这些山通常都有两个名字，以名气最大的南京栖霞山为例，它古称摄山，南朝时山中建有“栖霞精舍”，因此又得名栖霞山，摄山真名反倒少有人叫了。虽然南京栖霞山是佛教圣地，但对于探讨栖霞市名与道观是否相关，道理是相通的。国内存在这么多的栖霞山，那么在道教故乡胶东半岛上，是否也曾有一座栖霞山呢？

栖霞城区群山环绕，大小山头不计其数。笔者所谓的栖霞山，究竟是现实中的哪座山呢？窃以为，《齐乘》“栖霞县本以山得名”语句出现在“艾山”小节里，艾山又为栖霞市群山之冠，从这两方面来判断，不出意外的话，栖霞山可能就是艾山。此山也可能有两个名称：艾山是正规称呼，栖霞山则为民间俗称。

艾山，主峰海拔814米，是当地著名的道教文化旅游区，现今复建了三清观、钟鼓楼、前殿、后殿和山门等史上曾经存在的道教建筑。中国古代建筑史学专家张驭寰教授在《为什么在山上建庙》中说：“道教建筑一般选择天然胜地，利用人为与自然结合的设计手法，不墨守成规，做自由式的布局，楼台殿阁常常建在悬崖绝壁处。”艾山极顶地势异常险要，笔者推测，这里古时候很可能建有道观，道观坐落于高山之上，耸入云端，方才无愧于“栖霞”之名。继续推测，寺庙作为宗教场所往往容易集聚人气，栖霞观存世之时想必是香火鼎盛，名闻遐迩。于是乎，人们要去艾山山顶朝拜栖霞观，说来说去就简练成要去栖霞山了，栖霞山这一称呼遂在民间叫响开来。

从另一角度讲，金朝建立后“崇重道教”，胶东地区道风昌盛，因为“栖霞”二字具有明显的道教色彩，地方置县时便被借用为县名，这也合乎其时的道教发展形势，与当地人文相辅相承。

值得一提的是，2017年夏，日照市北面的河山风景区在山顶地带施工，意外发现了古建筑遗迹，日照电视台在山顶工地对笔者进行了现场采访，并做了新闻报道《河山土层下发现青砖与碳灰，疑似古迹遗址》。山顶上出现古建筑遗迹，不是寺观庙宇是什么？窃以为，此处遗迹的发现，或可推断，“栖霞”得名可能与山顶道观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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