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左名儒张象津

︻于光杰清代乾嘉年间,山东新城县有一位在经学、文学、音韵学以及方志学等方面均有造诣的大家,其人学识渊博,通晓四书五经,尤其精通诸子百家以及宋明理学,世人称之为经学大师、山左名儒。

斯人即张象津。张象津,字汉渡,号莪石,别号雪岚。乾隆三年(1738年)生,道光四年(1824年)卒。出身书香门第,绍承家学,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拔贡,四十五年(1780年)举人,铨选县知县,八十三岁时改授济宁直隶州学正,贻赠儒林郎。乡谥“文博”,门人私谥“文贞”先生。著述颇丰,包括《白云山房诗集》三卷、《白云山房文集》六卷、《考工释车》一卷、《离骚经章句义疏》一卷、《等韵简明指掌图》一卷以及《新城后志稿》、《邢台县志》等。

张象津出生时,其家道已经衰微,贫困不堪,但其刻苦不辍,发奋苦读。寒冬腊月,没有御寒的棉靴,他曾将双脚埋进装满麦穰的柳条筐内保暖；夜晚学习,没有照明的灯油,他曾到村后庙宇内的长明灯下借光读书……其情其景,与西汉匡衡“凿壁偷光”、东汉孙敬“头悬梁”以及战国苏秦“锥刺股”的故事又何其相似!但其科考道路异常艰难。汉渡先生十五岁入私塾,二十岁中秀才,其后数载屡试不第,直至三十九岁中拔贡,年逾不惑的他四十二岁时方中举人,直至终老。

但张象津的成就不在宦途上,而在于其渊博的学识上。其人通晓四书五经,精于诸子百家与宋明理学。他是清乾嘉年间研究新城文化,更是研究王渔洋的著名学者。深谙新城历史上的文化名人、隽彦先贤及其著述,《张象津四答雨樵书》可以说是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在四答雨樵书中,以很大的篇幅探讨了王渔洋等新城明清先贤的文学成就、文学思想、著述著作等,为后人研究新城文化乃至山左文化积累了珍贵的历史资料。清代学者成瓘云:“吾济南郡为山东省会,近百年来,沉酣古籍,以博雅著者,历城林汲山人(著名学者、藏书家周永年)而后,惟新城张汉渡先生。”乾隆年间的新城知县刘大绅亦曾有“诗不如渔洋,文不如汉渡”的说法。张象津弟子张宗光则感慨而言:“沙以水润,不足与谈水；木以雨荣,不足与谈雨。”其以“沙”“木”喻己,以“水”“雨”喻师,以“润”“荣”喻其关系,足见对恩师的仰慕与崇敬之情。

张象津在准备科考的漫长岁月里,为养家糊口,到塾学教书,辞官后亦以教书为业。他常告诫学生:“古圣先贤并非不可企及,力学笃行者皆可达到”。教育学生写文章要“题得其情,字得其识”,“不务时趋,不求速效,达于至善为指归”。其孜孜不倦地致力于教学与著述凡五十余年。张宗光撰《济宁直隶州学正张公汉渡先生墓志铭》中载:“阐发诸经,示人以圣贤之必可学。伦常日用随在,使有以自勉。理则洛闽,法则湖州,每于灯寒虀苦,相期千古。海济河漯之间,莫不奉为人师。经师津门范阳襄国之地,凡化雨所及,经指授者皆有以振衰而起靡也”。嗣时,齐鲁大地,燕赵苏浙,其弟子门生众多,堪称桃李满天下。据相关资料中的数字,考中进士者9人(其中翰林3人),举人33人,各类贡生47人,放官任实职者47人,官至侍郎、布政使、知府以及同知者不乏其人,其中二品大员4人。时人赞曰:“十八学士双力案,七十二贤半在门”。当时,周作霖、魏淳瑕、胡公桓、张宗光等名士皆出自其门下。

张象津是一位重情重义之人,对家人、对朋友、对新城百姓、对新城文化皆尽然。《济宁直隶州学正张公汉渡先生墓志铭》中载:“长兄出游不返,寻觅无音耗,奉嫂氏四十年如一日。仲叔以及疏属,咸尽心力。大宗小宗事,无不修举。而家训劝戒,无非远谟。”他对新城文化情有独钟,建立了白云山房书库,不惜花费重金购置、收藏王渔洋等先贤的著作手稿、流落到民间的藏书等,推动了明清新城文化的保存、流传和研究,并为之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熟读渔洋著作,撰写了《王文简公传》和《渔洋著述版刻考略》,对王渔洋诗学思想的研究和传播起到了积极作用。汉渡先生与新城知县刘大绅情深谊长,友谊长达四十余年,相互间唱和的诗词达三十余首。其中,张象津写思念刘大绅的诗或与刘大绅唱和的诗有二十三首,刘大绅《寄庵诗文钞》中有九首思念张象津的诗。如张象津有诗云:“别时七月半,相逢八月中。屈指两年里,寤寐长相通。”刘大绅亦有诗曰:“我与张夫子,无日不相思。九年未如梦,存殁空生疑”。深情厚谊,尽然诗中。当年,刘大绅因得罪大吏被“寻以曹县旧狱被议,罢职遣戍”之时,是张象津发动新城与曹县士绅百姓捐赎,刘知县方以得归。对于新城当地的宿儒、义士、节妇、烈女等,深受封建伦理道德熏陶的张象津都为其树碑立传,以教化百姓。

除了常年从事教育以外,张象津还是一位“杂家”:他是史志学家,主持编写了《邢台县志》、《新城后志稿》,特别是《新城后志稿》,使康熙至嘉庆年间新城的历史得以传承,填补了这段时期新城县志书的空白；他是音韵学家,其音韵学著作《等韵简明指掌图》至今被国内学者关注,北京大学耿振生《明清等韵学通论》、中山大学李新魁《汉语等韵学》、山东大学张树铮《清代山东方言语音研究》等均将其作为重要著述加以研究；他是一位诗人,现存诗歌达266首,包括五言七言古诗、五言七言律诗和七言绝句等,常“以欧、苏之笔阐发程、朱之理”,民国著名学者徐世昌编写的《晚晴簃诗汇》就收录了他的五首诗歌；他研究水利,撰写了《新城水利四议》,提出了治理乌河、小清河、孝妇河等河流的建议；他研究方言,其著述《方言土字辨》成为研究当地方言的学术专著；他研究科技,专著《考工释车》对古代的车制进行了翔实的介绍……他对《离骚》、《孙子兵法》、《周易》以及天文学等等都有研究,写出了一部部的专著。走近张象津,品读张象津,深深感到其的确无愧于“一代大师”之名,真异人也。

几年前读到《淄博晚报》的消息,桓台人张迅(张象津的后人)完成了《张象津先生年谱》,编著过程中使用了他收藏的《白云山房诗集》稿本、刘大绅致张象津信函等珍贵的资料,使得这部年谱资料丰富、考订严谨,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

汉渡先生泉下有知,当感到欣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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