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莫深青只浅黄

□合肥李长在

阳春时节，万物复苏。最能展示春色生机的，不是花，而是树。什么树？柳树。柳芽，柳絮，柳条，是春的信使，是春意盎然的象征。

今天是个大睛天，阳光明媚，和风习习。我来到蜀山湖畔，春的气息扑面而来。湖边一水儿的柳树，大约有一百余棵。柳树脱去冬装，披上新绿，迎风起舞，丰姿绰约。湖面上柳影摇曳，与柳条浑然一体，让人分不清哪是岸上的柳树，哪是湖中的柳影。

我流连在湖边柳下，脑海里忽然跳出宋代诗人杨万里的一首诗：“柳条百尺拂银塘，且莫深青只浅黄。未必柳条能蘸水，水中柳影引他长”。嘿，这首诗写的不就是眼前的景色吗！

柳条百尺，极言柳条之长。婀娜多姿的柳条，从树顶垂向波光粼粼的水面，犹如少女对镜理妆。刚刚绽放的柳芽呈现出一片嫩黄，放眼望去，是那样的柔软、温馨和舒畅。这第一句犹如神来之笔，把我们引向一个温柔、舒适的世界。但是作者并不让我们在这里久留，而是来了一个急转弯：“且莫深青只浅黄”。柳芽初放，一片浅黄，令人赏心悦目。但是好景不长，浅黄即将褪去，被浅绿、深青取代。我不要深青，只要浅黄，希望浅黄永驻。诗人为什么只喜欢浅黄，不喜欢深青呢？须知浅黄是早春的景物，深青就是暮春的景物了；浅黄是青涩，深青就是成熟了；浅黄是纯洁，深青就是世故了……

刚用了一个“且莫”，又来了一个“未必”，都是转折的意思。“未必柳条能蘸水”，前边说过，柳条百尺，柳条真有那么长吗，真的从树梢直达水面吗？非也！是水中的柳影和岸上的柳条高下相倾，水陆相映，把柳条拉长了。

这首诗是写柳，说是写人，也未尝不可。人一上了年纪，总喜欢回忆童趣，希望找回那颗童心。童年、童趣、童心，不就是人生的浅黄吗？人生既有浅黄季，当然就有深青季。人在社会上有了财富，有了地位，有了名气，那就是你的深青季了。但是人到了深青季，往往容易把成就感放大，只知道“柳条百尺”，忘记了“水中柳影”，甚至把虚幻当成了现实。虽然有了成就，却失去了童真，甚至忘记了初心。我们对童年的眷恋，其背后是对人生百味的审视，是对酸甜苦辣的回味，是对人生苦短的无奈。

柳树喜欢水，柳条总是向有水的方向伸展。但是据说，柳条总是和水面保持一定的距离，到快要接到水的时候，就不再往下长了。我近距离观察了一下，还真是如此，千万枝柳条几乎没有垂到水面的。科学家解释，这是植物的一种自我保护。看来，福祸相依、物极必反的道理，柳树也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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