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子英案主诉检察官：他人格分裂 宣布死刑核准时跟我说再见

逃亡23年后，背负7条人命的女逃犯劳荣枝在厦门落网，这让当年轰动全国的一起杀人案再次走入公众视野。南昌公安发布的通缉令上的劳荣枝和法子英 。

1999年，35岁的江西男子法子英及女友劳荣枝逃窜至合肥，以色诱方式引诱一男子赴出租屋后将其装进狗笼实施绑架，索财杀人。为恐吓人质，法子英以“做工”为名诱骗一名木匠，在人质面前将其残忍杀害并肢解后藏尸冰柜。当年7月28日，在合肥警方与群众的合力围捕下，法子英被当场擒获，劳荣枝则在其“掩护”下成功脱逃。当年12月28日，法子英被公开处决。

12月3日，澎湃新闻联系到当年法子英案的主诉检察官、时任合肥市检察院公诉处检察官解作荣，她向澎湃新闻回忆了提审法子英的细节和得知劳荣枝落网后的感慨。

解作荣回忆，当时腿部受伤的法子英面对检察官提审时仍气焰嚣张，并对犯罪毫无悔意，还在庭审时称自己所为是“劫富济贫”，怀有很强烈的仇富心理。

解作荣感觉到，法子英具有分裂的人格，极度地反社会、反人类、反人性。

20年来，解作荣和当初很多的办案人员一样，对同案犯劳荣枝一直没有归案，心中始终怀有遗憾。得知其落网后，心中石头终于放下了。解作荣感慨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她必将接受法律惩罚，公正虽然会迟到，但终究会来临。”

【对话】

澎湃新闻：能否回忆提审法子英的细节？

解作荣：1999年审查此案时，我只有30岁，也比较年轻，又是女性，他一见到我，就开始嚷嚷说“我也有爱情”。我当时立马阻止了他，告诉他与案件无关的事情要少说，当场把他那种嚣张的气焰给压下去了。因为法子英被捕时受了腿伤，当时他的腿上了钢板，提审的时候，他就给看守所提条件，第一个要给他治疗，第二个要香烟抽。

澎湃新闻：当时有满足他提出的要求吗？

解作荣：当时我们都答应了他的，他也吐露了一些事情，但笔录记录没超过三页，他又开始扯别的，到了最后要签笔录的时候，他也拒绝签字。我们办案检察官就说：“你拒绝签字没关系，在立法上这个笔录是否有效，只要我们两个提审你的办案人员签字，你不签字这个笔录仍然产生作用。”听完这话以后，他就签了字。在整个提审的过程中，他的伎俩也都没得逞。

澎湃新闻：提审法子英的时候，感觉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解作荣：法子英祖籍河南，只上了三年小学，文化程度比较低。他生活在煤矿区，家里子女也比较多，从小学习不好，父母亲可能疏于对他的教育。再加上煤矿特定的状况，他的性格、个性、价值观从小就没有理顺，争强好胜，一定要用拳头去打天下。当时的法律还有流氓罪，他曾经接受过劳教，在当时他就经常进出看守所。法子英成年以后，再犯抢劫罪判了八年。我去提审他的时候，感觉到他具有分裂的人格，极度地反社会、反人类、反人性。

澎湃新闻：怎么看出来他的这些性格？

解作荣：他就是心态失衡。1978年改革开放以后，到上世纪90年代末市场经济已经逐步繁荣。因为他的文化程度、经历都不好，心态就发生了扭曲。他认为“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是大款，能出入歌舞厅，能吃好的，能享受这些灯红酒绿，为什么我不可以”。事实上是因为他没有一技之长，好逸恶劳，总在负面地追忆这些，也没有改造好，因此反而通过绑架、杀人、抢劫等极端的犯罪手段来获得赃款，从而享受他的生活。

澎湃新闻：法子英的供述中，有没有谈及劳荣枝？她在其中参与多深？

解作荣：南昌警方和厦门警方的侦破经过我不清楚，也不方便告知。但通过此前的案卷资料，我觉得劳荣枝跟法子英在做人的根本上应该是一类人，虽然她比法子英年龄小，还是一个女性。但她当时就是一个中专毕业生，在那个年代来说，应该是还可以的，而且她是有职业的。但她对自己的人生是很不负责任，就像河里浮萍一样没有根基，正好遇见了法子英。即使法子英其貌不扬的，但劳荣枝仍觉得他是英雄。

澎湃新闻：最后一次见法子英是什么场景？

解作荣：他在庭审时称自己所做是“劫富济贫”，最后在看守所宣布死刑核准的时候，我作为检察院的临场监督也在场，他还跟我摇摇手说“女检察官，再见”，我对这一点印象很深，得知自己确无活路，他还说了一句“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澎湃新闻：这起案件给你带来什么影响？

解作荣：对法子英案，因为他作案手段极其残忍，所以我心里一直有阴影挥之不去，且同案犯劳荣枝一直没有归案，我心中也始终有个遗憾。但我们始终心里有一种信念，多行不义必自毙，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随着追逃工作、网上侦查系统、人脸识别等一系列技术的发展，我认为她迟早会归案。

澎湃新闻：没有过担忧吗？

解作荣：当时还真是有点担忧，因为女同志随着年龄增长，容貌会发生大的改变。但是现在她归案了，我认为这就是宿命，就是时代发展进步的合理结局。

澎湃新闻：对于劳荣枝落网，有什么想说的？

解作荣：这是正义的胜利，最主要归功于公安部门的执着和努力，也告诉我们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我也为一直在执着努力攻破此案件的办案人员感到骄傲。在法子英庭审时，我们曾用了三个“极度”总结：第一，动机极度卑劣；第二，手段极度残忍；第三，后果极度严重。流窜作案，对受害人的家庭打击巨大，对社会造成的不良影响也很大。现在劳荣枝归案了是对社会公众、死者家属都有了交代。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她必将接受法律惩罚，公正虽然会迟到，但终究会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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