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姬老师

□合肥轩嘉炳

想起来，四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姬作保老师的情景，依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是我到合肥市三十四中上学报到的第一天。姬老师中等身材，高音大嗓，待人热情豪爽，一副典型的北方人模样。令人诧异的是，他一条腿有明显的残疾。

姬老师先是教我们数学课，1977年恢复高考后，他又教我们地理课。记得上第一节地理课时，姬老师开口就说，地理课最容易出现“大力士”。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因为有人会把珠穆朗玛峰与乔戈里峰挪个位置，这不是大力士吗？说得大家哄堂大笑。

上世纪70年代后期，在科学的春天里，全国掀起了学习文化的高潮。那时没有现今雨后春笋般的培训班、补习班，学生遇到难题，只有到学校求教老师。姬老师那间小平房，总是格外热闹。他是数学、地理两门课都可以辅导，因而对这两门课有疑惑的学生，常有来询问的。他从不嫌烦，更没有收费一说。

姬老师是北方人，性格耿直，说话从不拐弯抹角。当时在学校曾流传这样一个神奇的说法：姬老师若说谁能考上大学，谁就一定能考取，反之亦然。有同学问某某能否考上大学，姬老师回答说，她可以进个“初选”。这位同学高考后，果然进入“初选”，最后却没有被录取。幸运的是，当年国家扩大招生，这位同学才被高校录取为走读生。也有文化课弱的同学向他咨询，他就直接说“你就莫考了”。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估计也伤害了一些学生的自尊心。

姬老师说话耿直，教课认真，对学生随和，从不板起面孔说教，大家都感觉听姬老师课特别轻松，从不觉得累。当时我由于偏科，数学基础差，在备战高考的日子里，几乎天天到姬老师的小平房补习数学。姬老师极为耐心地为我补习，为我打气，帮助我战胜“黑七月”，成功地挤过了高考“独木桥”。我到外地上大学前向他告别时，姬老师用大嗓门反复叮嘱我，如何洗衣领、如何套被子这样的生活小事。十多年前，姬老师得知我要购买商品房时，就特意把我找去，告诉我，他有一笔数万元的集资款到期了，闲着也没用，他与师母商议好，先借给我使用。人们常说，只有到借钱的时候，才能知道自己有多少朋友，何况还是主动要借钱这样的好事。虽然我谢绝了老师的好意，但直到现在想起此事，我的心情都难以平静。后来听说，许多毕业多年的学生遇到困难时，他总是力所能及地给予帮助。

姬老师是合肥师范学院地理系1963级学生。大学毕业时，他被分配到皖北一军垦农场接受“再教育”。在“要准备打仗”的浪潮中，他们时常要进行急行军训练。据说，姬老师的腿，就是在一次雷雨交加的夜晚进行急行军时摔倒，没有得到及时治疗而致残的。

姬老师当了一辈子教师，常常为自己的学生骄傲。据我所知，仅仅是我们那一届他教过的学生，有的已成为清华大学教授、中科大著名教授、闻名全国的战斗英雄——“硬骨头六连”指导员……可天不假年，就在姬老师的独生女儿中科院博士毕业不久，刚刚过上含饴弄孙生活的姬老师却不幸病倒了。辗转多家医院后，在江苏省如皋市，姬老师走完了他74岁的人生之路。听到消息后，我作为学生代表连夜赶往如皋，参加了仅有十人到场、庄重简约的告别仪式。

一转眼，姬老师去世已两年了。虽然姬老师不是光彩夺目的名人、明星，也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他只是普通人中的一员，但正是由像姬老师这样平凡的教师的默默奉献，铺垫出通往成功之路，我们才能奔向“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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