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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之琳的爱情《断章》

来源:合肥晚报 2019-03-31 07:18   https://www.yybnet.net/

○充和与傅汉思

○允和(前左)、元和(前右)、充和(后左)、兆和(后右)

○20世纪30年代,张家四姐妹与父亲张武龄(冀牖)在苏州九如巷家中合影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这首小诗像是一阵清风,一滴甘露,给人们留下美好的瞬间享受,和悠长的哲思回味。

作为新月派诗人的代表,卞之琳的创作自然不少,但在很多人的意识里,诗人卞之琳就等于这一首《断章》,而《断章》就等于诗人卞之琳;卞之琳就是那个“在楼上看你”的人——那么,“你”是谁呢?如此拷问一首有着无限解读可能的抽象朦胧诗,往往大煞风景,亦难有确切正解,但是,偏偏这个“你”,有一个少有争议的参考答案。

香港的张曼仪女士是卞之琳研究专家,她编选的《中国现代作家选集·卞之琳》一书附有《 卞之琳年表简编》。许多事情卞之琳略而不记,却特别在意地记下了与张充和相关的“细小”信息——“你”就是合肥张家四姐妹中的老四张充和。

1929年卞之琳考进北京大学,幸运地受到“新月派”诗人徐志摩的欣赏和提携。等到1933年秋天从北京大学英文系毕业时,卞之琳已经在诗坛颇有声望,他后来曾用“少小知名翰墨场”来概括这段人生经历。闻一多先生曾经当面夸他在年轻人中间不写情诗,卞之琳自己也说一向怕写私生活,“正如我面对重大的历史事件不会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激情,我在私生活中越是触及内心的痛痒处,越是不想写诗来抒发。事实上我当时逐渐扩大了的私人交游中,在这方面也没有感到过这种触动。”(《〈雕虫纪历〉自序》)

“但是后来,在1933年初秋,例外也来了。”毕业后卞之琳接受了保定育德中学的教职。一天,他与巴金、靳以去好友沈从文家小聚,正是在这个喜气洋洋的新婚小家庭里,卞之琳遇到了从苏州赶来参加姐姐婚礼并准备报考北大的张充和。

后来卞之琳回顾这一回的初次见面时说,“在一般的儿女交往中有一个异乎寻常的初次结识,显然彼此有相同的‘一点’。由于我的矜持,由于对方的洒脱,看来一纵即逝的这一点,我以为值得珍惜而只能任其消失的一颗朝露罢了。”显然,时过境迁,也事过境迁,卞之琳的回忆显得克制内敛,无可奈何。

张充和搅乱了卞之琳的一池春水,带来了甜蜜,带来了烦恼,也带出了卞之琳的《无题》。

《无题三》

我在门荐上不忘记细心的踩踩,

不带路上的尘土来糟蹋你房间,

以感谢你必用渗墨纸轻轻的掩一下,

叫字泪不玷污你写给我的信面。

门荐有悲哀的印痕,渗墨纸也有,

我明白海水洗得尽人间的烟火。

白手绢至少可以包一些珊瑚吧,

你却更爱它月台上绿旗后的挥舞。

卞之琳的心旌摇曳并没有得到张充和的回应。句芒在《民国风流》中给出了一些解释。卞之琳那些在诗坛颇受赞赏的诗歌,她觉得“缺乏深度”;他常常提到象征派诗人魏尔伦和瓦雷里,显得“有点卖弄”。

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青年男女之间生物电的瞬间反应容不得日常逻辑和行为规范来“摆事实讲道理”——而一旦你开始“摆事实讲道理”,无非是寻找往往是词不达意的借口罢了。

从1933年年底直到1935年4月卞之琳去日本京都之前,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卞之琳与张充和都是在北平度过的,两个人或多或少在沈从文的书房里碰过面的,两人的关系并无进展,但卞之琳的情绪和心态已经体现在创作风格的变化里了。

《断章》就作于1935年,此外还有1936年写的《鱼化石》一诗,也是这种爱意的曲折表达:

《鱼化石》

我要有你的怀抱的形状,

我往往溶于水的线条。

你真象镜子一样的爱我呢,

你我都远了乃有了鱼化石。

《断章》诗情画意,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痴痴凝望和辗转反侧,如梦如幻令人动容;《鱼化石》似乎更加炽烈,实则凌乱缥缈,备受压抑。卞之琳自己也承认,“人非木石,写实的更不妨说是‘感情动物’。我写诗,而且一直写的抒情诗,也总是在不能自已的时候,却终倾向于克制,仿佛故意要做‘冷血动物’。”

张家四小姐会对一个“冷血动物”心有所属吗?

“九如巷张家的四个女孩,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叶圣陶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张家的父亲张武龄,一个出生于典型名门望族的世家子弟。其祖父张树声,是李鸿章的左膀右臂、淮军的第二号人物。 四个女儿分别为:元和、允和、兆和、充和;女孩的名字都有两条修长的腿,寄托了迈出闺门、行走天下的期望。1936年张充和厌倦了北京大学,找了个肺结核要养病的理由就从北大退学了。想进就进,想退就退,这放在今天都是难以想象的,可见张家风气之开明,子女的独立自主。

也就是这一年的10月,卞之琳回江苏海门奔丧,料理完丧事之后去苏州探望张充和。可见,这三年来两人依旧有交往,而且关系不错,或者说,卞之琳的渴望之心战胜了诗人敏感的自尊。

关于这次见面,卞之琳在《〈雕虫经历〉自序》里也有提及,仍然委婉,“不料事隔三年多,我们彼此有缘重逢,就发现这竟是彼此无心或有意共同栽培的一粒种子,突然萌发,甚至含苞了。我开始做起来好梦,开始私下深切感受这一方面的悲欢。隐隐中我又在希望中预感到无望,预感到这还是不会开花结果,仿佛作雪泥鸿爪,留个纪念,就写了《无题》等这种诗。”

从这段话中,我们能够看到诗人的忐忑不安,瞬间的情绪变化。

卞之琳在苏州九如巷张家住了几天。或许是诗人戴着玫瑰色的眼镜看啥都是美妙的,将张充和地主之谊会错了意,或许是张充和对于这个崇拜者有意无意表达了某种好感,总之,让卞之琳的心绪如同过山车一样,“开始做起好梦”,然而很快又“预感到无望。”

《无题四》

隔江泥衔到你梁上,

隔院泉挑到你杯里,

海外的奢侈品舶来你胸前:

我想要研究交通史。

最后一句无厘头的丧气话,像是苦闷的痴心汉自暴自弃,陡然发作撂了挑子。

到了1937年,卞之琳将《无题》诗五首,加上其他的一些诗歌,编成《装饰集》,题献给张充和,手抄了一册,交给戴望舒的新诗社出版,但是,因为战争的原因,这个计划搁浅了。直到1942年,这些诗才得以收编进入《十年诗草》中出版,是张充和为他题写的书名。

从1936年的那次会面之后,到1943年卞之琳往重庆去探访张充和之前,两人是否见过面,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应该还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不然张充和也不会在卞之琳1942年出版的《十年诗草》上题写书名了。

诗人张良沛曾经在文章中写道,“有次偶然讲到《十年诗草》张家小姐为他(作者按:指卞之琳)提

写的书名,他突然神采焕发了,不容别人插嘴,完全是诗意地描述她家门第的书香、学养,以及跟她的魅力一般的开朗、洒脱于闺秀的典雅之书法、诗词。这使我深深感动他那诗意的陶醉。我明白了,年轻诗人首次于爱的真诚投入,是永难忘怀,无法消退的。”

卞之琳的暗恋故事流传开来,早已不再是一个秘密。同病相怜的西南联大的同事夏济安在后来的《夏济安日记》中多次写到卞之琳对张充和的爱。

如1946年1月12日的这段:“(钱学熙)批评卞之琳爱情失败后,想随随便便结个婚,认为这是放弃理想,贪求温暖,大大要不得……可是像卞之琳这样有天分有教养的人,尚且会放弃理想,足见追求理想之难了。”又如1946年4月8日的这段,“晚饭后卞拿他所珍藏的张充和女士(他的爱人)所唱自灌的铝质长篇开给大家听……”

1947年,卞之琳受邀前往英国牛津大学访学。临别前曾去苏州张家小住,与张充和话别。卞之琳去英国不久,张充和就去了北平,在北京大学担任昆曲和书法教师,还是住在沈从文和张兆和家里,由此结识了在西语系任教的德裔犹太人傅汉思。8个月后,34岁的“老姑娘”张充和与傅汉思举行了一场中西结合的婚礼。就这样,卞之琳败给了一个比张充和小三岁,且汉语还说不流利的老外。1949年1月,张充和与夫君傅汉思去了美国,也就在这个月,从英国回来的卞之琳抵达了香港,两人擦肩而过。1955年,卞之琳结婚。

张充和的船儿穿越卞之琳的生命河流,留下了长长的尾迹。1953年,距离与张充和初识已经20年了,卞之琳再次到苏州,恰好被安排住进了张充和的旧居,“秋夜枯坐原主人留下的空书桌前,偶翻空抽屉,赫然瞥见一束无人过问的字稿,取出一看,原来是沈尹默给张充和圈改的几首诗稿。”卞之琳于是将之取走,保存好,甚至于十年动乱也不曾损毁,终于在1980年访问美国与时任耶鲁大学艺术系讲师的张充和重逢之时,将此稿“完璧归赵”。

不知道为什么,这束字稿让我想起了孔尚任“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的《桃花扇》。显然不是出自逻辑联系,而是源自一种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和伤感。

忽然,我不无偏执地遐想:一个爱而无果,一个视而不见,“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难道都是天注定吗?如果卞之琳的脸皮更厚一些呢?沈从文娶走张兆和,一封接一封让人耳热心跳的情书功不可没;戴望舒一手握着安眠药水一手举着结婚戒指去求婚,近乎胁迫和绑架——卞之琳却是万万做不到的,他的个性如同他的诗一样,克制而理性,性格决定命运,自然也决定爱情。

张充和和傅汉思闪婚之后,收获了圆满的婚姻和丰硕的艺术人生。张充和做什么都是随兴而至,她曾经说过:“我写字、画画、唱昆曲、做诗、养花种草,都是玩玩,从来不想拿出来展览,给人家看。”

“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她的诗句,恰是她一生的写照,是否也暗示了她与卞之琳的关系呢?老年的张充和谈及她与卞之琳的关系,在我看来,她“洒脱”得有些残忍。

在张充和的百岁口述史《天涯晚笛》中,采访人曾这样问她:“张先生,能谈谈卞之琳吗?我知道卞之琳这段苦恋的故事很有名,可是一直不好意思问你……”

张充和朗声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可以说是一个‘无中生有的爱情故事’,说‘苦恋’都有点勉强。我完全没有跟他恋过,所以也谈不上苦和不苦。”

张充和回忆道:“认识很早了。卞之琳出北大的时候,我进北大,可我还没进北大的时候,在北大校园就见过他,后来又在沈从文家里碰见过。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给我写信。”

对于“卞之琳是否是一见钟情”这样的问题,张充和笑答:“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见钟情,至少是有点一厢情愿吧。”张充和还透露,卞之琳给她写过百封信,自己没有给他回过信,“那些信,我看过就丢了。”

如果卞之琳地下有灵,听到自己的一片痴情被如此轻描淡写,会是怎样的心情呢。为卞之琳心痛一秒钟。

一秒之后,我不得不宽慰自己。诗人的情感生活本身就是一首诗,我们凭什么就认为,看风景的“你”装饰了别人的梦,那么,这个梦就应当照进现实呢?现实生活的逻辑往往粗暴而苍白——你爱我?这是你的事;我爱你!和你无关。

凌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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