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个叫大圩的地方 □合肥胡竹峰

我要说的地方是大圩。隔得远了，大片的树木在初秋的天空下晃荡成一坨坨绿色的晕光。东边是绿，西边是绿，南边是绿，北边是绿，欣欣向荣。因为绿的缘故，有种说不出来的静穆，一栋栋民舍掩映在绿色的树中。

昨夜未干的秋露在路边野草的叶间，晶莹剔透，人走过，那秋露扫在鞋面上。

狗的叫声像一枝响箭，射上天空，猛地划开了宁静的空气。鸡也一声长鸣。

窗外，一抹绯红的美人蕉色如鸡冠。门板吱吱溜溜的一声声，然后听见有脚步进出。

远远看见那边葡萄架下，三五个黑点晃来晃去。走到近前，却是几个小儿嬉戏，其中一个笑嘻嘻拿眼看我们，一个却怯生生退后几步，靠在墙上站着。路边有三五只鸭子在水草里觅食，啄啄点点。

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山野气，山野气是草木气、蔬菜气、瓜果气、泥土气。草垛、牛、炊烟、水田、小河、葡萄埂。人独立于山野气中，蝉鸣不止，阳光洒在头顶，倏忽正午，炊烟袅向屋顶。

二

大圩的好处是植被多，处处可见乡野气与生气。

远处的村庄，收获前的勃勃生机。疯长的禾苗与疯长的葡萄藤，古树，老屋，白墙，黑瓦，那是烟火之美，是梦境也是幻觉，又真实又恍惚。

去大圩必吃午饭，找一农家。夏天，在农家院子里喝茶，明爽安静，很凉快。偶尔还可以看见猫狗与鸡鸭鹅。门口有池塘的，一尺多长的红鱼黑鱼悠然漫游，黑鱼头与红鱼头在水面沉浮，偶尔见一个人寂然地坐在那里垂钓。垂钓者多是老人。

大圩的老人相貌高古，常让人疑惑是不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在大圩见到一些高古的人，与生人话不多，也不笑，无声地走在大圩绿色的风中，背影渐渐被葡萄藤遮住。

2013年的夏天，我到合肥。每年都要去大圩摘葡萄。

如果去得早一些，在大圩能看到葡萄开花。葡萄花很小，颜色纯白或者象牙白也有微绿的，钻进葡萄架里，密密麻麻都是花。很快，这些花下就结出了米粒大小的嫩葡萄籽。

大圩葡萄品种繁多，藤稔、白玫瑰、美人指、青红提、京亚，名字或者俏丽或者朴素或者奇绝或者洋气。

那些葡萄累累垂垂一串串挂在架子上，青的好像美玉，红的仿佛宝石，紫的俨若水晶，黑的近似墨坨。饱满，圆鼓鼓的，汁液呼之欲出。

三

从大圩归来，带回两箱葡萄。友人来访，喝茶闲聊，端出两盘洗净的葡萄。

“葡萄哪儿的？”

“大圩。”

那人眼睛一亮，剥开一颗丢进嘴里。

“嗯，甜啊。”

“好吃吧。”

人嘴里含着葡萄，不好答话，点点头，垂首再剥开一颗葡萄静静吃了。指尖葡萄的香甜，与小几上的茶气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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