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被忘却的“季家花园”

○季雨农 ○当年季家花园所在地现在已是一片草地 高博 摄

追随李宗仁多年；辛亥革命的早期参与者；抗日战争时坚持“一致对外”……说起合肥人季雨农（又名季光恩），知道的人可能不多。但在上世纪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可算是位风云人物了。他早年在合肥还修建了一座住宅“季家花园”，位于今天的义仓巷北边，逍遥津公园西门一带。这座“季家花园”在当时的名气可不小，曾被誉为合肥“三大私家花园”之一。近日，季雨农的女儿业芷为我们讲述了她父亲传奇的一生。

一身武功参加辛亥

我的父亲季雨农，1881年5月4日出生，因为家境比较殷实，很小就被送去读书了。但父亲自小就不喜欢读书，因此没少挨祖父的打。13岁左右时父亲因自愿放弃学业，被祖父送往酱坊当学徒。一次老板娘让父亲去刷马桶，父亲认为这是在侮辱他，于是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父亲从小骨骼清奇，人高马大，在离家出走的日子里被一个卖马的人看中了，就把他带回了老家张家口，一边让父亲帮他放马，一边教父亲习武。于是父亲每天穿着铁鞋，刻苦训练，最终习得多套拳法。在这几年中，父亲还被卖马人的女儿看上了想和他成亲，但被父亲拒绝了，因为他挂念合肥家中年事已高的祖母，想回来孝顺她。卖马人一听父亲这样说，也就没有强求了。到了临别之际还送了父亲八匹马和一个通关牌，让他回了合肥老家。

回到合肥后，凭借一身武功，父亲一时成为庐州城里有名的拳师。之后他又做过镖局的镖师，主要护卫从合肥到今天金寨、毛坦厂一带地方运输的货物。因为父亲为人忠厚，诚实经营，所以名声在外，赚了些钱。

有了这些钱后，为了孝顺祖母，父亲开始建造几幢住宅，就是后来的季家花园。据父亲告诉我们，当时花园很大，占地约五十亩，位于今天的逍遥津公园西大门处。花园门前还有壕沟，水深有一米多，水面有两三米宽，一到晚上就把吊桥拉起来，自成独立王国。

辛亥革命前，父亲曾是驻扎城内的清廷正规军，兵力最强大。辛亥革命发生后，父亲剪掉辫子参加革命。1911年11月9日，以孙万乘为首的庐州军政分府成立，父亲被任命为革命军标统，光复合肥周边。

与李宗仁生死之交

1916年左右，父亲被任命为江淮统领，驻地在扬州；约两年后又回到合肥被任命为城防团团长等职。而这季家花园，也因父亲的名气闻名遐迩，当时常有军阀和政客往来于此。据父亲说，蒋介石当年到合肥时，经地方官员介绍知道了父亲，便登门拜访想邀请父亲加入他的队伍。因父亲之前耳闻蒋一些不好的品行，就断然拒绝了。

1927年北伐期间，奉系军阀的张宗昌部下兵攻合肥，父亲组织乡兵守御合肥甚久。当时桂系的李宗仁主力攻入皖中解围后，很赏识父亲，就请他加入桂系。父亲见李宗仁为人宽厚，举止文明，就答应了。父亲后被李宗仁任命为高级参议，一起来到了广西。从此开始了与李宗仁的一段生死之交。关于这段经历，胡适先生在他的回忆文章中都有记载过，说父亲在广西很受礼遇。

北伐胜利后，李宗仁与蒋介石的关系很微妙。有一年的新春佳节，蒋介石回奉化老家，李宗仁赶紧喊来父亲商量应变的策略，后来一致认为此时离开最好。于是，父亲和李宗仁他们化装成生意人前往上海。这之后，蒋介石乘机武力进兵武汉，瓦解桂系。父亲便随李宗仁流亡香港，后又到越南。

在这期间可谓险象环生。从香港去越南的途中，为了躲避蒋介石的追捕，父亲将李宗仁等一行人藏在背篓里，和水果掺杂在一起，一个一个挑上了船。在随后的翻越山岭中，为了保护李宗仁、白崇禧等人，父亲常常是一行人中的殿后者，而其余的人则都是先到目的地的。因为当时李宗仁信任父亲，将一行人路上所要花的钱都缝到了他的衣服里。有人见父亲迟迟未至，就开始怀疑他怀有二心，带上银两逃跑了，但李宗仁却坚信这个兄弟一定不会背叛他。果然，直到第二天清晨，父亲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与李、白等人会合。他的品质再次赢得了大家的敬重。

收编土匪致力抗日

这之后，父亲又随李宗仁来到了广东，担任黄埔军校第八期的拳师及教员。抗日战争爆发后，父亲虽然身在异地，但心依旧牵挂着安徽。因此他向李宗仁申请回安徽驻守。但白崇禧一开始不愿放行。在李宗仁的帮助下，最终父亲如愿回到安徽。而恰好此时李宗仁也被任命为第五战区司令长官兼安徽省主席，他来之后将全省划分为九个游击区，各区均设有根据地。1942年左右，父亲被任命为第八游击区司令，驻地在肥西。

当时日寇来犯，父亲认为中国人应该一致对外，所以他在当地收编了两万余土匪，用于抗日。为了使这些土匪战术提高，父亲还让我大哥季业熥开办训练班，训练这些“临时部队”抗日。而正是这支部队，参加了包括七里塘保卫战在内的多次发生在安徽的抗日之战。而在这当中，父亲还利用自己的身份多次掩护被捕的中共地下党员脱险。

1946年，父亲被授予陆军少将。后因各种原因，他最终辞去军中一切职务。而就在上世纪四十年代，父亲还保护了一批出土文物免遭流失国外。当时，陕西有一批出土的重要文物佛像将要被国民党一些人卖往缅甸等国，父亲得知后十分着急，设法通过蒋经国让蒋介石知道了这件事，最终这批国宝被留在了国内，保存在西安安康博物馆。

一生正直影响家人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一个正直的人。因此在他的影响下，我的几位哥哥姐姐都想着为国家多做事。在父亲回到安徽时，我大哥季业熥没过多久也回到了肥西。在这之前，大哥曾在李宗仁手下当了将近两年的副官。前文说过回来后大哥帮父亲开办训练班。大哥也不负众望，训练时严格按照部队的军规来，任何人说情也不可以，就算是姓季的本家人也毫不例外。

比我大六岁的大姐季业荃，从小学的时候就有了可怜劳苦大众的意识。在广西桂林上小学五年级时，当地市长每天派人开车来接我和我大姐放学，我大姐就拉着我不坐，说还有这么多人都没车呢。在肥西中学时就秘密帮助中共地下党，并从家里拿了钱支援革命。在上海复旦大学读书时，半途放弃了学业前往广东参加革命。

全国解放前，李宗仁想让父亲和他一起去美国，但父亲拒绝了。随后，父亲一直住在上海我大姐家，直到1951年5月去世。父亲说他这一生从未愧对过自己的良心。的确，对于我们来说，父亲是非常值得敬佩的人。而作为合肥人，也应该记住季家花园，记住从季家花园走出的一位老乡——季雨农。□业芷/口述 付欣雨 程堂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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