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没有一个人能逃脱互联网大潮的裹挟，我们的消费形式、支付方式和思维模式主动或被动地随之改变，其间有新锐部队异军突起，也有传统行业濒临困境。岁末年初，作为合肥文化地标的民营爱知书店遭遇经营危机的消息传出，在合肥文化圈迅速引发关注，本报特邀读书人、写书人、出版人和书店经营者一起围炉对话，试问实体书店路在何方。

困境，或许是一个契机

□刘政屏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们与其有些伤感和激动地去怀念和感慨一些老书店的渐行渐远，不如静下心来帮他们寻找问题的根源，以及解决问题的方法。

对于一座城市来说，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书店无疑是它不可或缺的底色和亮点。

对于爱书的人来说，漫步在书店一排排书架之间的记忆无疑最为深刻和难忘。

但是不知不觉中，我们去逛书店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们渐渐习惯了在网上浏览，点击，下单。当然，我们都不会忘了那些书店，时常还是会去那里转一转、看一看。

只是时常。

其他时间呢？书店的门依然要开着，该有的房租、水电开支和人员费用一样也不会少。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有问题，就会面临收支不平衡，甚至入不敷出，以致最终规模萎缩或者关门歇业。

从这个层面来说，读者是有问题的，他们渐渐习惯于自认为更为便捷的网上购书，他们觉得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书店走走看看。是的，没有时间，事情太多了，诱惑太多了，他们没有时间。

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想一想，我们就会发现，那种仅仅采购好图书，把它们整整齐齐码放在书架上，然后等着读者上门的书店，已经不能够如过去一般实现很好的销售，获取很好的回报。面对着门庭冷落的局面，他们显然也感受到哪里出了问题。

的确，书店在公众的心目中与一般意义上的超市商场是不一样的，但同样不能忽视的是，既然存在着买与卖，那么它就必须要遵循市场的规律，客户不上门，就得想办法，或者争取政策的支持，或者想方设法寻求改变。但无论是哪一种方法，都不可能是简简单单一蹴而就的。

比如“想方设法寻求改变”，它的关键点是观念上的改变，而不仅仅是一个形式上的变化。国有大书店的文化综合体的路子显然不适用于势单力薄的个体中小书店。小而精，做出特色和品位，不但让人待得住，同时还会让人想着念着，这样的书店才会有生机和活力。

事实上，在我们的周围，已经出现不少这样的书店，它们或者叫书店，或者叫书屋，或者叫书吧，或者干脆连“书”字都不带，但它们统统都在做着与图书相关的生意。有很多有意思的小招数，有很能吸引人气的小活动，有很抢眼的外在特色，有很明确的经营理念，这样的“书店”自然能够在新的市场环境里站得住脚。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们与其有些伤感和激动地去怀念和感慨一些老书店的渐行渐远，不如静下心来帮他们寻找问题的根源，以及解决问题的方法。那种简单的情绪化的行动或许可以解一时之急，但如果从长计议，还是需要有一系列切实可行的招数。因地制宜，因人而异，既有的成功经验只可以借鉴，不可以原封不动地照搬。

高速发展的时代，必将影响和牵动与之密切相关的一切事物，比如我们每一个人，比如我们记忆中那些美好而难忘的书店，某种意义上，困境或许是一个契机，一个转身，没准会是一片全新的天地。

世间如此丰盛 书店当更加美妙

□刘冬梅

旅行途中，哪怕在往返机场或高铁站的短暂闲暇，遇到书店，总会刻意逗留，买一两本适合旅途阅读的略带文艺范儿的休闲读物，打开封皮，让店员盖上刻有LOGO的印章，一路看看景，看看书，纵使是一个人在路上，心灵也妥帖欢畅，不嫌旅途冗长。

雪后初晴的冬日下午，应邀赴一场“爱知·老友会”之约，在“锅庐”创意空间室内，我们暖暖围坐一堂，叙起自己和合肥实体书店的故事，爱知书店创办人崔正义先生坐在我的对面，谦和地听着，不时地憨笑笑，会意地点头……

话题起于爱知书店近期因房租太高，面临不得不搬迁的无奈和尴尬。合肥爱知书店，从位于三孝口科教书店隔壁，到搬迁至红星路口地下室，我都是常客，尤其是刚刚工作时的那几年，作为文艺出版社的编辑，时常要去了解人文社科类图书的动销情况。那时网络书店还没有兴起，爱知书店便成为我心仪的一处调研场所，从门口小黑板的粉笔字上，就能看到哪些书正在热销，一进门会发现哪些备受读者“宠爱”的畅销书正在傲娇摆放，当然还有那些常销的小众社科书，也值得调研时作为策划同类书的参考。那时，逛爱知书店，如同逛女人街一样寻常，除了窥探一些书市讯息，也不时买些好书。

于是，想起自己多年来与实体书店的故事，一幅幅旅途中逛书店的画面，以欢快的节奏呼啸而来，清晰记得，无论是因公出差，还是因私旅行，每到一地，总会走访各类书店。曾多次徜徉在北京王府井的西单图书大厦、上海福州路书城、成都西西弗书店、南京先锋书店等实体书店，熟悉各类图书分别在哪一个楼层哪个柜台分类码放，也曾在波鸿大学、多伦多大学、贝尔格莱德步行街的书店中，观摩品读，摆拍留念。旅行途中，哪怕在往返机场或高铁站的短暂闲暇，遇到书店，总会刻意逗留，买一两本适合旅途阅读的略带文艺范儿的休闲读物，打开封皮，让店员盖上刻有LOGO的印章，一路看看景，看看书，纵使是一个人在路上，心灵也妥帖欢畅，不嫌旅途冗长。有一次，在苏州熙攘的山塘街头，等一个朋友，漫步至一家“猫的天空之城”书店，我拿起店里的若干枚印章，在新买的米兰·昆德拉著精装版作品《庆祝无意义》《慢》的扉页上，漫不经心地盖下了N个萌态可掬的小猫咪图案和由一个个的小字母拼成的SPRING MERRY （春天 快乐的），连等候也变得那么悠然自在。

近两年，家有小宝宝在慢慢长大，从宝宝爬行时起，带他一起去过三孝口24小时共享书店、凿壁偷光书城、童悦习文馆等，宝宝从书架上，拿起他看到的绘本，趴在地上，看到这只青色的毛毛虫怎么在纸幅的铺展中变成了斑斓的蝴蝶，那只小企鹅探险归来企鹅妈妈为它准备了冒热气的汤和可口的甜甜圈，还有只鸭子找到一枚奇怪的蛋孵出了一只鳄鱼……一部部童书，让宝宝在挑书的新奇中，对书店空间体验出别样的仪式感。真心希望这座城市能有更多的实体书店，让宝宝们能像想去游乐场一样，时不时心心念念着想要去书店。

世间如此丰盛，生活如此广阔，承载精神食粮的实体书店当更加美妙，“爱知·老友会”散场之际，听到崔正义先生说，爱知书店近期将搬往女人街，一进门两层楼房的地方，他满怀憧憬地描述着，说要请我们去帮忙好好设计设计，我不禁心生欣慰，只要不放弃，明天一定更美好。

小的，是美好的

□小麦

在今天单枪匹马经营书店的压力空前强大，之前的优势现在可能荡然无存，做小而美的书店才是扬长避短的出路。

在互联网冲击下，民营实体书店的经营窘状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个两个，最近上海的季风书园关门了，大家也很唏嘘，事实上，爱知书店能一直在本城最好的地段开着最文化的书店，还能经营到现在才出现支撑不下去的呼喊，我觉得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一家书店的经营危机之所以引起这么大的反响，一个是读书人自身有着兔死狐悲的心态，另外，因为它靠近学校和当年的报社，这几十年积累了深厚的读者基础，虽然很多人可能长时间不再来书店买书，可是一旦听到相关的消息，尤其是不好的消息还是有点惊动，所以也愿意为此发声，都有情怀在。可是，现在新一批来到合肥的人，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心情了，另外，情怀尚在，只能鼓与呼，而能做出实际行动的，还是经营者自己，必须调整策略，让书店不仅仅是书店，也是文化聚集地，书友交流之地。

本城是读书氛围浓郁的城市，新华书店、图书馆总是读书人云集，马上还要开可能是亚洲最大的书城，而人气很高的纸的时代书店很快要开第二家，这也使得在今天单枪匹马经营书店的压力空前强大，之前的优势现在可能荡然无存，做小而美的书店才是扬长避短的出路。另外，应当建立读者与书店的粘性，积极组织活动，网络的长处与短处都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只被动接受其利弊而不去利用互联网，就注定要被淘汰了。

我记忆中是去过爱知书店的，当它还在三孝口新华书店旁边的时候。但是没有特别深的印象，因为我所需要的书在网上都能买得到，而且更方便更便宜，送货到家。但我也理解大家对书店的感情，希望老板利用目前引起的关注，积极调整经营思路，集思广益，让爱知这个品牌存续下来，并且发扬光大。

敢问路在何方

□许若齐

读书是精神生活最重要的组成，源远流长，绵绵无期。相信网上的阅读与买卖，也绝不能将其他的方式“赶尽杀绝”；我欣赏“阅读空间”这个词，它富有弹性，包容性很大。

新年伊始，一则消息在朋友微信圈里传开：本埠一家知名度很高的民营书店，也快撑不下去了！

一个“也”字，个中蕴含着多少辛酸苦辣。于传统意义上的民营实体书店而言，寒凝大地的冬天早已降临，而温暖的春天似乎还遥遥无期。其他书店又何尝不是日子艰辛难挨？

诸多读书人于心不忍，纷纷出振聋发聩声，做古道热肠事。

这，最终能改变颓势于根本吗？

宋人晏殊有词云：无可奈何花落去……

书店是买卖书籍之处，买卖终归是市场行为，自有它自身的运作规则。当阅读方式与购书方式已发生颠覆性的变化，皮之不存，毛将附焉？这双重的挤压，实体书店的空间焉能不逼仄而陷于难以为继之境地？

幼时，老家乡村有一桶匠，做木桶木盆等，家家户户求之，他相当岁月里吃香喝辣，日子舒坦。一朝轻巧、便宜、实用的塑料制品兴起，桶匠立马无人问津，陷入窘迫。好在祖传还有一手卤菜手艺，于是改头换面，在街头摆摊卖猪头肉。新产品新技术的出现，淘汰了多少传统的工艺与匠人。古时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有36行，而今又有几多原汁原味地保存下来？能在“非遗”里寻觅到它们的踪迹已是幸运。

骑兵曾是军队里最剽悍的兵种，而今恐怕只能在荧屏上才能一见他们的英姿。二战时，波兰军队曾用骑兵去阻击德国闪电战的坦克，其落后所造成结局之悲壮惨烈，让人嘘叹不已。

在互联网时代，你尽可将“红袖添香夜读书”作为至美之境而心驰神往，眼见的却是电脑手机阅读大行其道。不能将其完全归诸“碎片化”、“浅阅读”，如同写作，在电脑上（包括手机）敲击键盘，已然对在方格稿纸上一字一句书写形成压倒性态势。前者在添加、删改、保存、传送诸环节上，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使多少作者改弦易辙；一样的文思汹涌，一样的佳作迭出，除了未来的文学馆少了一些珍贵的手稿之类，看不出有什么损失。人类总体上是一个势利的种群，其中的绝大多数可不会拒绝眼前的舒服与便捷而去坚守一些时过境迁的东西。

“不是我想不明白,是这个世界变化快”，“刷脸”的出现，又会无情地淘汰今天对我们来说还是须臾不可缺失的东西：身份证、银行卡、驾照……你别无选择，唯有求新求变，方有一席之地。书店又何尝不是如此？

莎士比亚曾说过：书籍是人类的营养品。读书是精神生活最重要的组成，源远流长，绵绵无期。相信网上的阅读与买卖，也绝不能将其他的方式“赶尽杀绝”；我欣赏“阅读空间”这个词，它富有弹性，包容性很大。作为读书人，我们当然乐见它巍峨于城市的黄金地段，成为一个闪亮的文化地标与符号；这种空间也可以存在于某乡村民宿很有创意的一排书架上；或许在街心花园林荫道的一个拐角处；或许在一家咖啡屋的袖珍沙龙里……“牛头”也不妨混搭一下“马嘴”，呈现出多样性。徽州明清时期的老祠堂里，不也照卖海德格尔与卡夫卡的书吗？

似曾相识燕归来。

实体书店，何去何从？

□李献伟

挂书店的名头，卖各种杂货，仿佛购物中心那样运作，繁荣固然繁荣，但不适合资金少、规模小的民营书店，不必考虑。

在合肥，甚至在省内，提起以售卖人文类书籍为主打的爱知书店，喜欢读点闲书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上世纪末，物流、网络尚欠发达。爱知书店的店主凭进货的专业、精良以及种类齐全，吸引了一干喜欢人文类书籍的专业人士和业余读者。

最早，爱知书店在三孝口的科教书店边上。入门，是半下沉的一层，靠外面的一大块，卖最新的人文类书籍；靠里面，卖些打折的人文书籍。虽然打折，书的品相和质量，都有保证。踩着嘎吱嘎吱响的木楼梯，上到二楼，是读书生活新知三联书店、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上海译文出版社等老牌出版社所出的长销书籍专区；边上，还有一块专卖字画、古玩类书籍。

2003年到2005年那几年，每个周六的上午，尚在幼儿园的儿子在庐江路和金寨路交口附近的一家英语培训中心学英语。那时候，住得偏远，送他到培训中心，回家，然后再来接他，时间上划不来，常常会到爱知书店“花”掉儿子上课的那两个小时，看看有啥新书，淘淘感兴趣的打折书。撞到打折的好书，感觉赚啦，忒开心，虽然不过是块儿八毛！

后来，因租金问题，爱知书店搬到金寨路与红星路交口。其时，儿子已不在那附近学英语，那儿逛得不多。不过，偶尔上街，还会去那里看一眼；就好像旧友，一年见不上几次，但每次聚会，总是很嗨皮。

这几年，网络迅猛发展，人们购书模式、阅读模式，天翻地覆地变化。受其冲击，一些有特色的民营书店，相继关门，上海的季风书园就是个例子。大众购书模式、阅读模式的改变，已让爱知书店的业务萎缩不少，2017年岁末爱知书店房东翻倍涨租金，更让书店的经营雪上加霜。

在商言商，房东涨租金，本没啥可置喙。这个关头，大家关注的是：作为这个城市人文地标的爱知书店如何存续下去？以下，是几点拙见。

首先，书店，还是要以为顾客提供富有特色、质量精良的书籍为主打。

其次，寻求商家、政府的支持。几年前，在上海寸土寸金、主打奢侈品的恒隆广场，撞到一家卖外文书报刊的店面。在那里转悠的时候，问店员：营业收入，能承受租金吗？店员说：商场只象征性地收点租金，目的是提升整个商场的文化品位。不过，商家的支持，很难稳定、持久。这个，只能作为过渡的权宜之计，不是长久之策。

再次，挂书店的名头，卖各种杂货，仿佛购物中心那样运作，繁荣固然繁荣，但不适合资金少、规模小的民营书店，不必考虑。

听书店店主崔先生说，书店的不少顾客是来自在肥各大高校的老师。我觉得，把拥有专业知识的各大高校的教师这个资源利用起来，定期推出专题沙龙，适当收取参与者一定费用，不失为一个良策。沙龙活动，一方面会带动书籍销售，另一方面，能产生良好的社会效益。当沙龙产生一定影响力时，说不定，就能给书店引来一波投资。

最后，可以开发一些书籍周边产品。有一年，在上海书展上，看到杭州同样主打人文类书籍的枫林晚书店开发的书籍周边产品，像镂空的金属书签、老粗布的书套等，印象很深。开发书籍周边产品，一定要注重实用、特色、质优。睡前躺在床上，捧读老粗布书套包裹的心头书，那种熨帖、温暖，抵消了书套的价格不菲。那一个书套，百十来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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