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伏特加

我敢打赌，如果把 《上尉的女儿》、《黑桃皇后》等普希金的小说给我们报社照排室的那几个小丫头们（她们一边追热播剧一边看原著小说），她们会一口气看完，看完之后，才想起来肚子饿了得赶紧叫外卖——但有一个前提，先别告知作者是谁，否则她们可能会谦虚地推托说看不懂。

普希金的小说好看得简直不像是世界文学名著！不为别的，只是太好看了！

怎么好看？流畅得一点疙瘩都没有，就好像当事人从爱恨情仇的传奇故事中穿越而来，亲口述说。  

炉火红着，茶炊咕嘟着，叙述者点燃了烟斗，眯缝了眼睛，浑浊的目光霎时变得锐利而又柔软，穿越了时光与艰难困苦，回到了当年的冒险时光。战乱、奇遇，草原风光，不露声色的铺垫，细致轻巧而逼真的描写，娓娓道来的口吻，一波三折的情节，关键是还有爱情，爱情永远是主线。

开始他可能有点话唠，祖宗八代，家庭成员的秉性癖好等，就在你有些不耐烦的前一刻，他进入了正题。依旧是不紧不慢，却像八爪鱼一样，渐渐抓住了你的注意力——如果他停下来端起茶杯，你恨不能替他喝了以节省时间。

他是你的长辈、兄长、朋友，毫无保留，原汁原味，无论你如何惊叹，他最多一摊粗糙的双手，就是这么回事，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命运。

没有让人讨厌的文学花招，没有讨厌的画外音，没有哲学家式的唠叨——可能有，我相信一定有，没有技巧的技巧，没有文学的文学，只是高超到我们无法察觉。时间地点人物，情节，冲突，平铺直叙，一切是那么自然而然，和现代派相比，直白简朴到一杯水——这是第一感觉，只是喝到后来，你醉了。

俄罗斯令人陶醉的叙事文学更像是甘洌的伏特加，而不是依靠橡木桶感染的威士忌，没有虚饰，也不故作深沉，只不过是水里藏着火。它适合在冰天雪地的小客栈牛饮，也适合在顶级酒吧啜饮。

以第一人称叙事的，炉边聊天，或是冬夜点燃一支蜡烛，向远方的朋友写一封长信。普希金同时代的作家莱蒙托夫以及以后的作家屠格涅夫等，都擅长这样的时尚流行手法，这并不是俄罗斯文学的原创，而是“古已有之”，《鲁滨孙漂流记》、《格列夫游记》都娴于此道。如果没有草原、庄园、小客栈、篝火、豪饮、赌博等等，所谓“俄罗斯叙事传统”就不能成立，但无论内容与表现形式，都需要文学大师的艺术再现，普希金横空出世。

普希金出生于莫斯科一个家道中落的贵族家庭。童年时代，他由法国家庭教师管教，接受了贵族教育，8岁时已可以用法语写诗。他的农奴出身的保姆常常给他讲述俄罗斯的民间故事和传说，使得他从小就领略了丰富的俄罗斯语言。“普希金叙事”具有崇高的思想性和完美的艺术性，表现了对自由、对生活的热爱，对光明必能战胜黑暗、理智必能战胜偏见的坚定信仰，他“用语言把人们的心灵燃亮”——诗情画意，浪漫激情——这就是伏特加的酒精含量—— 据说，好的伏特加至少要三次以上的蒸馏，柔和纯净无杂质，令人沉醉而绝不头疼欲裂。

合肥晚报 ZAKER合肥记者 凌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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