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开

合肥刁海华

时隔多年，小欢夫妇带着儿子回老家祭祖。经过当年的小学校，小欢下了车。小学校早已拆除，一幅花红柳绿的美景展现在眼前，旁边是一排排整齐漂亮的多层楼房，红色琉璃瓦顶、白色外墙，在阳光下非常养眼。小欢对丈夫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我的老家比你爸妈住的工厂大院气派多了吧！ ”儿子跑来跑去，指着天空大声叫到：“快看，妈妈，这儿有好多蜜蜂，还有蝴蝶。 ”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小欢看到了一树盛开的梨花。

很多年以前，也是这棵梨树下，也是满树花开的日子。小欢见到梁老师的第一眼，就被他裤腿上两条笔直的线条吸引了。梁老师穿的是一条深蓝色的确良长裤，两侧的裤缝跟地平线呈90度夹角。小欢上初二，刚学了几何，看到梁老师的裤缝，她脑海立马想起直角。梁老师的裤缝，又让小欢想起爸爸做木工用到的墨斗，对，只有墨斗，才能弹出那么笔直的缝线来。

梁老师是从城里来的音乐老师。小欢他们学校以前没有专职的音乐老师，教语文的方老师会拉二胡，就兼代全校六个班的音乐。听起来，教学任务不轻，其实音乐在他们学校就是个摆设，只有上面教育局来检查，才会上一节课，也不指定哪个班。每个班一学期，最多三四节音乐课。还只是初一初二四个班能上音乐课。到初三，音乐课自动消失。梁老师来的时候，是春天，一个学年的下学期。再过几个月，小欢升入初三，就没有机会上音乐课了。

小欢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从初二上学期开始，小欢发现班上有几个同学好像有早恋迹象。上课时，她感觉前后有同学在偷偷传递小纸条。她是认真听课的优秀学生，肯定看不惯这些同学。在同学们眼里，小欢是高冷型学霸，人人对她敬而远之。她每天早上早读课后，要把全班家庭作业本送到老师办公室。有一天，她抱起一摞作业本，突然一封信从中滑落出来。她捡起来，趁人不备，塞进口袋。送完作业，就跑到一处墙角，展开那封信，一看内容，脸色都气白了。原来是班上那位人人嫌弃的“笨嘴葫芦”给她写的情书，一张皱巴巴的作业本纸上就几个字：“我喜欢你能不能交个朋友”。她想把那张纸交到班主任手上，想了一会，又掏出来，撕成碎片，随手扬起。

自从在学校门口梨花树下见到梁老师，小欢就天天盼着上音乐课。有了小心思的小欢，上课就不能聚精会神了。数学测试成绩也下降到班上第五名，数学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给她分析错题，叫她遇到不懂的题目随时来问。小欢一直受老师们器重，这是第一次因为考试成绩下降被叫到办公室。小欢警告自己，下不为例，一定不能辜负老师的期望。可是在上课时，她常常不自觉地就走了神，窗外有人影，她就要侧过脸看看是不是梁老师走过。

梁老师第一次来给他们班上课时，穿的还是那条有笔直裤缝的蓝裤子，上面穿的是一件格子短袖衬衫。梁老师个子高高，腰杆很直，五官棱角分明，比学校任何一个男老师都要英俊百倍。梁老师带了一架手风琴走进教室。小欢是第一次见到手风琴，也是从梁老师口中得知它的名称。那节音乐课，小欢听得非常认真，尽管梁老师所教的内容她大多听不懂。从小到大，音乐对她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一门课。反正考试也不考音乐。有那精力，多看一本作文选、多做一道数学题、多背几个英语单词更划算。

小欢以前对班里同学热衷八卦很是反感。自从梁老师来了，小欢开始关注他的一切消息。梁老师是城里新来的老师，关于他的话题自然会引起大家更多的关注。农村小学校，能有多少谈资呢？那一天，小欢走进办公室送作业本，就听到两位女老师正在议论梁老师。班主任不在办公室，小欢装作找本子，在办公室多呆了一会儿。出来时，小欢阴沉着脸，上齿紧紧咬住下唇。小欢从两位女老师口中听出两组字眼特别刺耳：“支教”、“失恋”。第一个词语“支教”，小欢还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失恋”这个词怎么会跟梁老师有关呢？那到底是什么样高傲的姑娘，竟然连梁老师这么完美的人也瞧不上。

小欢后来也当了老师，小欢找的对象，个头和神态跟梁老师都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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