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月化一壶酒小窖酿出味绵长

林清玄谈酒的时候，说“可以将月光装在酒壶里，用文火温着喝，这是酒仙的境界”。我想，如果林先生见到江南的宣酒小窖，一定会喜欢，因为它就如同江南月化成的一样。

宣酒小窖妙就妙在“小”字上，江南的风景秀气，人秀气，酿酒的窖池也秀气，出来的酒更显得秀骨天成，宛如月光一样清亮柔美，

我曾经三次和宣酒小窖相逢，第一次是在大学毕业前夕的聚会上，那也是我们大多数人第一次喝酒，没有遇到想象中让人惧怕的辛辣，但也不敢大口咽下，只是一点点抿着，渐渐地就被那绵柔的酒中所包含着的对往昔的眷念、对未来的憧憬所包围，一颗颗年轻的心中激荡而又温暖。

第二次，是和同学一起去看望大学时最爱戴的一位老师。他亲自下厨为我们做了一大桌菜，又拿出了宣酒请我们喝，我们酒量远远不及老师，但他并不劝酒，只笑着给我们一人倒上一小杯，一边让我们坐下来细细地品，一边跟我们说他的故事，说他的家乡，说他读书的经历，说他是怎样喜欢上中文，又怎样到中文系任教的。师长亲切，宣酒醇香，隔了这么久，我仍记得那天，我们每一个人都被这份宝贵的师生情感染得乐陶陶的。

第三次喝到宣酒，是在我一个要好的朋友的婚礼上。朋友住在宣城，在婚宴上也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宣酒，那场宴会的规模很小，只请了新人的父母以及一些要好的亲朋，但婚宴的氛围足够温馨，一对非常谦和有礼的新人带动的满座宾朋喝酒也彬彬有礼，没有谁硬拉着谁灌酒，更没有谁喝高了出怪相，大家只是举起杯，真诚地为新人送上祝福。酒入口，如幽兰，为婚礼平添了一份高雅。

这几次和宣酒的相逢，都充满了浅淡的欢愉，宣酒的味道在我心里，也和“清欢”两个字挂上了钩。“清欢”这两个字很难翻译，它意味着一种浅淡雅致的乐趣，一种只有我们中国人才懂的味道。苏轼有一句非常著名的诗“人间有味是清欢”，就是他和朋友们一道喝了浮着雪花沫的小酒，吃了春天里的野菜后发出的感慨。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惟有可以供人久久回味的味道才能称为清欢，没有底蕴和回甘的味道则不值一提，如果一种酒喝不出厚实的底蕴，仅有浮于表面的烈和甜，就会被称作“醴”，“甘若醴”是用来比喻小人之交的——既没有诚心诚意，又没有真材实料，假模假式酿出的一壶酒，喝起来自然就像在和假模假式的小人相处一般，毫无价值。而认认真真做出来的酒，喝到嘴里是柔和的，像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既细腻，又贴心。

宣酒小窖很柔，它的柔和来自于酒窖的秀气，更来自于实实在在付出的心力。酿酒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席慕蓉曾经在《佳酿》中用“要多少次春日的雨，多少次旷野的风，多少空芜的期盼与等待，才能幻化而出我今夜在灯下的面容”这样充满感情的文字来形容酿酒之不易，而作为一项已经申报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技艺，小窖酿造更是公认的费时费力。在社会节奏不断加快的今天，花上漫长的时间，用许多的人力，等待小窖酿出一壶酒来，很容易被看成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现在仍坚持采用这种传统方法的宣酒人，可谓是一群真正执着于追求传统味道的人，他们严格地执行着古老的酿造方法，为的就是让我们能感受到一千多年前，江南月下、敬亭山畔，那纪叟店中的一壶老春酒里的清澈绵甜。

宣城纪叟老春酒就是宣酒小窖的前身，两者采用的酿造技艺也是一脉相承，诗仙李白就曾为这种老春酒倾倒，他先后六次到敬亭山游玩，每一次都要到纪叟店中喝老春酒。后来，纪叟因病逝去，李白哀伤不已，写下了《哭宣城善酿纪叟》一诗，“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夜台无李白，沽饮向何人”，这也是他平生唯一一首为酿酒工人做的诗。一千多年过去了，斯人皆故去，但这段关于名满天下的大诗人和一个江南普通百姓因酒结下的深厚情谊一直在敬亭山下流传着。我想，老春酒和它的酿造者之所以能让见多识广的诗人如此看重，应该就是因为酿造者把自己的实心实意倾注到了酒中，从而让酒的味道蕴含着一份朴实的关切，蕴含着一份不掺杂质的真情，抚慰了在外漂泊的诗人的心，也因此得到了真情的回应，这便是由酒见人心，再以心交友了。

魏晋时期，恒温手底下有个很懂酒的主簿，他用官职来指代酒的好坏，好酒叫“青州从事”，因为好的酒，酒力能够一直达到肚脐，恰好当时青州有个齐郡，齐的读音和脐一样，由此得名。劣酒叫“平原都邮”，说的是质量差的酒，酒力只能到达胸腹之间，也就是“膈”，和平原郡的鬲县同名。宣酒小窖无疑是一个称职的青州从事，而且妙在度数适中，不偏不倚。当代著名学者余光中曾经说过，他认为李白当年喝的酒一定是度数不那么高的，如果李白喝的是威士忌或者伏特加这样的烈酒，就写不出那么多好诗了。这样看来，李白选择小窖酿造、味道绵长优雅的宣酒，确实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宣酒遇上李白，也是情理之中。而今天的我们，还能品尝到这样一种味道，无疑是一种幸运。

前段时间，有一首叫《从前慢》的歌很流行，歌词就来源于诗人木心的同名短诗，木心在诗里写了一个他怀念的场景“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是这家小店名气特别大么？我看未必，但这家小店打的豆浆，一定是坚持传统，用真材实料的，所以才能让木心对它有了一份难舍的牵挂。同样，坚持传统的人实心实意酿出的一壶宣酒小窖，不需要有多烈，细细绵绵的味道就可以让我们这些红尘中的旅人感受到一种有分量的温柔，一种贴心的慰藉，因为这酒里，有真情在。

关于喝酒这件事到底是好还是坏，一直都有人为之争论。其实关键是在于喝什么样的酒，怎样喝酒。《菜根谭》里说“花看半开，酒饮微醺”的趣味才是最令人低徊的境界。作家梁实秋也赞同这一点，还用亲身经历做佐证，说“只要一斤白酒，或者三五斤黄酒，就足够让任何人都头昏目眩，关键在于各人的自制力”。这话讲的中肯。就像南方人习惯把喝酒叫“吃酒”一样，但凡吃的东西，都得以不过量为好，既能感受清欢，又能体现风雅。

为了能长久地拥有这份清欢、这种风雅，记得一定要在合适的地方，饮适量的宣酒小窖，细细地品味这其中的好味道。毕竟，这把盛酒的壶是可以用来装月光的啊！

□合肥刘晨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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