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何晓静

已是秋日，偶然的一次下班回家，远远的，就看见那几棵树，高高的枝干，笔直地伸向天空。她们，就站在所居住的单元楼后。金黄的叶子，密密地挂满树干，不断地有叶子随风落下，那一幕，像极了一幅静止的秋天油画。呵呵，是银杏。四季交替，习惯了熟视无睹的眼睛，竟然在此刻才发现她们这样真实的存在，以及这样的一种不同寻常的美。

其实，细想起来，所住的小区里，是有很多种树的。春天的三四月里，景观水池边的杨柳便渐渐绿意婀娜起来，直至绿意盎然，像一群舞姿翩跹的妙龄女孩，跳起春天旋转的圆舞曲。五六月的柳絮扬风起时，小区里的合欢树，便也随着热闹起来，她们瘦瘦高高的枝干，高举的纤细的枝叶之间，会慢慢开出花来，先是零星的一朵一朵，渐渐像落下一片片火红的云霞似的，花儿逐渐变得粉红或是深红。远远望去，真正有一种云蒸霞蔚的意象，给人一种万绿丛中红红火火的感觉。

突然，就会莫名地想起曾经居住过的小区里的那些树了。曾经居住的小区，当年也是一个刚建成的新小区。我们所居住的四栋楼处在小区的最里面，地势最低，四栋楼房周围拦起围墙，俨然一个小庭院，好似一处自在幽雅的小天地，别有一番味道。搬到小区不久，楼房周围便栽种了许多香樟树，一棵一棵的，只有碗口大的树干，纤细地挑着一些因为移栽而刚刚修剪过的不多的枝叶，不惹人注目。几年过去，香樟渐渐茁壮直至茂盛起来，树干更加粗壮，一直向上延伸，仿佛要与楼房比高似的。繁密的枝叶逐渐披散开来，像一把把宽大的绿色雨伞。

在这个满是香樟的小院，女儿孕育出生，由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到渐渐飞跑着，迎接下班的妈妈，香樟的清香伴随着她健康快乐地成长。她开始上幼儿园了，幼儿园在小区附近的一所高校里，紧挨着高校的生活区大门。一走进大门，便是同样的高大的香樟，分立在路的两边，幼儿园就藏在香樟的树荫和香气里。这条路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香樟大道。名副其实而又充满诗情画意。不是吗，一路高大的香樟，枝叶互相倾斜，彼此紧密地融在一起。绿荫蔽日，走在路上，再忙碌的脚步也会放慢，再浮躁的心灵也会渐渐平淡。女儿在这里度过了她童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幼儿园里带有动物图案的滑滑梯，注满沙子的沙池，中午午睡时播放的精彩小故事，每天中午一手拎着装满汤的铁桶一手拿着饭勺的那位笑容满面的尚爷爷，幼儿园门口那位每天卖五颜六色花手帕和一串一串煮好的喷香的鹌鹑蛋的老奶奶，六一节挂满香樟树的孩子们五彩缤纷的儿童画，一切的一切，带给了女儿无尽的欢乐，陪伴着她童年的成长，留下满是香樟树的清香的记忆。

庐山之旅。途中，车子在庐山素有三百九十六道弯的蜿蜒山路上不断地拐弯前行。庐山的植被覆盖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各类知名不知名的绿色树种，郁郁苍苍盖满绵延的群山，或年轻或苍老，或细小或粗壮，站立在群山之上，迎接每一缕绚丽的朝霞，送走每一次辉煌的落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群山连绵逶迤，仿佛温暖的树的怀抱。

敦煌之行。茫茫戈壁，荒无人烟。七月盛夏的阳光，投在戈壁的砂石上，射出明亮锐利的光芒，晃人的眼睛。历尽千年风雨，裸露风化的砂石地上，一种名叫骆驼刺的植物，在还有泥土的地方，一簇簇的坚强生长着。还有那生命力顽强的开红花的红柳，也见缝插针的生长着。这里雨水稀少，年降雨量不足39.9毫米，蒸发量却达到2400毫米，自然环境恶劣。可是，胡杨在沙漠里固守，叶子发白的白桦，站立在莫高窟的门前，枝干上裂开的树皮，像是一双双美丽的眼睛。

回故乡，车子在乡间小道上疾驰，路两边是一排排高大的关杨树。因为没有任何障碍物的阻挡，她们充满野趣地自由疯长着，满是叶子的枝干尽情追逐着阳光，延伸向蔚蓝的天空。渐渐发黄的叶子，在风中轻扬，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秋日的低声私语。稀落的村庄，零星地躲在关杨树身后不远的地方。偶尔有人站在路边，站在关杨的斑驳的树影下，等着乡村的班车，带领她们去往更远的地方。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不同的树，有不同的风景。不同的树，有不同的姿态。她们站立在自然之间，承接着自然的清风雨露雪雨风霜，以繁茂或凋零演绎着四季的荣枯，以树的万千姿态装点着原始的自然。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那些树，带给我们禅趣与空静之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那些树，向我们展示出月夜之中的春江美景，展示出大自然的神奇美妙。“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那些树，流转在季节的交替和时间的流逝中。那些树，生活在古人的诗句里，流传千年，生命依然鲜活。

生命之中，或日日相依，或擦肩而过，或偶然邂逅。那些树，在我们的记忆之中，告诉我们似水的流年里，光阴飞逝，让我们一路行走一路怀想。那些树，无论生长在何方，无论有着怎样的生长地，都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位置，或是在烟雨朦胧草长莺飞的江南，或是在大漠风沙雪雨飘飞的塞北。那些树，教会我们敬畏自然与生命，教会我们聆听自然之声，感受宁静、坚韧与淡泊。那些树，陪伴着我们人生之中的一程又一程的流年时光，让我们远离孤独。

树，生长在天地之间，傲立在自然之中。树，用枝叶和繁花、果实和凋零，演绎着春华秋实。树，是自然的语言。让我们用心聆听，那种种的树语。在日日的相依中，在曾经的回忆里，在古人的诗句里。或热烈或寂寞，或浓妆或素颜，或盛开或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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