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回茶亲

□韦静

每年春天的茶季，江南茶园，经常会有爱茶人到访。他们住在茶农家里，与茶农一起劳作，因而被茶农称为“茶亲”。因为一次机缘，我在庐江县龙王井茶场体验了一回做“茶亲”的滋味。

龙王井茶场隐藏在海拔400-600米的大别山余脉深处，离喧嚣的合肥城不足2小时的路程，却人迹稀有，别有洞天。上山这天，适逢谷雨时节，一早绵绵细雨如约而至，空气罕有的纯净。我们循着采茶人的路，穿行于桃红柳绿的山岗，偶尔抬头，一片翠绿不见天。远处青黛色山峦连绵起伏，坡上茶园堆翠，时隐时现，倏忽间云气飘忽，鲜嫩的芽叶，随之变化。“十里长冲十里长，麦苗绿来菜花黄，青棵嫩茶满山岗。”身边不知谁哼起了当地的茶歌，缓慢而温暖的腔板，存着密林深处的先人优雅朴素的爱茶情愫。相传，汉留侯张良曾隐居在此品茶并开始种茶。唐代“茶圣”陆羽所著《茶经》中就有“庐江好茗，饮之宜人。”那时，庐江等地的茶叶已作贡茶。北宋嘉祐六年（1061年），安徽有5个著名的茶场，庐江即在其中。

走了大约40分钟，进山的人们兴奋的劲儿已消磨殆尽，陡峭的坡路和望不到的路尽头，让人双足灌铅，心生寂寞。在苍茫空阔的大自然，人静默寥落地坚持行走，变得如同一次修行，确切地说，寻茶，已不在双足而在心间。不是吗，人在这种静的草木当中，冷暖自知，甘苦自辨，何尝没有融入茶的意味。

我们盘桓山野的时光，其实也是茶人千百年来简单质朴的日子。大别山盛产绿茶，谷雨前的芽心是茶树的精华，“雨前价贵雨后贱。”这几日，也是采茶人最后忙碌的时间。半途中，我们遇见了刚从坡顶采茶归来的茶人。他们是绝早起身的鸟儿，三五成群，脚步轻快一路小跑下山，擦肩处，一股淡淡茶香悠悠而来。初次绽放的茶芽一旦离开茶树，生命即终结。为了绿茶的保鲜，为了生计，采茶人从不吝惜自己的体力，一天内在大山间往返数次，将最鲜的叶芽送到茶场。顺利的话，每天能采摘到4斤鲜嫩芽叶，采茶人可以有百元收入。

采茶是个辛苦活，更是个精细活儿。选茶的头道关口，容不得一点瑕疵。这里采摘的芽头是两叶一芯，讲究色泽饱满，芽如雀舌。由于叶片娇嫩，茶人采摘如对初生婴儿，轻掰轻取。在真正的茶人看来，茶是活的生命，每一块茶园，都有一棵魂系先人的茶树， 只有对自然、神灵的敬畏和小心呵护，茶园才能得到福泽庇佑。

辛苦采摘半晌，太阳落山前，我们随着采茶人，背着沉甸甸的茶青，徒步下山送到茶场。制茶师傅早已等候在那里，对他们来说，下午4：00至深夜11：00才是工作的黄金时间。当天采摘的大片鲜叶旋即被筛子摊匀，4个小时左右后，看似萎凋的叶片，经历内部温度的升高发酵后，在制茶人手中又迎来了重生。它们被放入现代化生产流水线，经过杀青、脱水、理条、揉捻、烘干等16道工序的层层淘洗，历经脱胎换骨的磨难，一片鲜叶才能真正去除青草的杂质和寒气，吐露浓郁的茶香。尽管大多数工艺采用机器生产，但制茶师傅的手工磨茶环节，依然难以代替。有经验的制茶人将手伸进高温铁锅内的茶叶，便知道何时将茶叶翻动。重复单调的动作，其实蕴涵着万千机变。200多度的高温，稍不留神，手就被烫出泡，更有甚者功亏一篑。茶品的高下，往往就在制茶人当下时与茶融合的深度。真正的高手在翻炒时，能感受到茶叶最细微的变化。十来分钟的脱水、杀青，结束的时机，往往就在分秒之间。只有对茶真正专注，并以最细腻的方式表达出来的人，才是当之无愧的制茶人。

一片绿树叶，在茶人手中经历了8个小时的生命轮回，方以香郁如兰的根根针毫示人。我们目睹它一次次死去，一次次重生，饱尝苦难的生命历程，如同品味一种茶样人生。起初生命朝气蓬勃，花样年华，泛着青涩的芳香，接着被命运之手拖入水与火、生与死的历练，尝尽酸甜苦辣，曲折沧桑，蹉跎后的生命唯有接受它放下它，沉下来，进入茶，进入宁静、淡泊、安乐的另一世界，才会有一种品位极高的人间味觉。那是云卷漫浮，浓淡相洇的温暖茶境，是空无的茶气中“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的物我两忘、超然独立的心境。茶如人生，人生如茶。今日喝茶，端起茶杯的那一刻，是品茶，更在品人生。

寻香   黄春山/摄

新闻推荐

相信种子 相信岁月——“柔和种子酒 红福送万家”引发社会热议

——“柔和种子酒红福送万家”引发社会热议

庐江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庐江县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