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之间,隆起一个狭长的丘岗地带,它被称作江淮分水岭地区。就在江淮分水岭脊线之上,从1953年开始,以高青旺家族为代表的皇甫山国有林场三代林场人不畏艰难、甘于奉献,播绿护林,建成一片13.4万亩的林海,涵养着江淮的水源,保存着江淮地区最完整、面积最大的原始次生森林景观带,为1000多种动植物物种提供了良好生长环境,为子孙后代留下生态家园。
从一棵马尾松到13.4万亩林海
顺着刚刚修建一新的县道005线逐步深入皇甫山林场腹地,两旁笔直挺立的巨大的马尾松群落映入眼帘,一棵棵高达10多米、胸径为六七十厘米的马尾松纹络斑驳、枝叶苍劲,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60多年前那个战天斗地的光荣年代。
“这里叫二十里冲,是林场建场后栽植第一棵马尾松和第一片林的地方,这都是我爷爷、父亲那辈人流血流汗拼搏出来的。”高青旺的语气里满是自豪。
1957年,当时只有6岁的高青旺随着爷爷奶奶、父母亲从肥东县举家搬迁到皇甫山,跟其他四面八方来的人一道,加入到植树造林的大军。
“刚到这里时,到处都是荒山、杂草,其他什么都没有,每到冬天容易失火,一把火就把山烧得秃秃的。”在高青旺的记忆中,建场之初的皇甫山犹如一张白纸,而刚到林场的建设者们也是一穷二白。
没有房屋居住,高青旺一家就搭马架子、盖窝棚,一家12口挤在马棚里。每天天蒙蒙亮,大人们就背上几十斤重的树苗,带上干粮,赶到10多里外的山上栽树,一干就是一整天。
“那时候,我妹妹刚出生不久,还在喝奶,家里又没人带,天一亮我母亲就把妹妹背着上山,晚上再把妹妹背回来。大雨当小雨,小雨当晴天,埋头苦干就是了。”高青旺的回忆里满是艰辛。
1966年,15岁的高青旺长成大小伙子了,开始跟随父辈上山栽树。“我们是5个人一组,每人每天至少完成600棵,因为干活认真、卖力,基本上百分之百成活。”从那时起,高青旺将一生都交给了大山。
今年春天,在当年栽下第一棵树的地方曲亭大包山,高青旺怀抱一棵马尾松,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难掩激动:“这棵树长这么大,我都抱不过来了。当年栽它的时候没有机械,我们可是靠双手下功夫栽活的。”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地方成立了生产建设兵团,又有30位知青下来了,造林大军日渐壮大。“从城市来到这偏僻的山村,当时心里真的不是滋味。夜晚到处是黑漆漆一片,还能听见野兽的叫声,又想家,根本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天也快亮了,又得起来去挖树凼,每人20个,挖完了回来才能吃早饭,吃完早饭再去挖。”当时的下放知青林祖元谈起往日的情景仍记忆犹新。后来,林场组建了皇甫山工人子弟小学,青林祖等一批知青成了老师,而他的四个孩子有三个选择继续做林业工人,除一人退休外,另外两个现在依然是皇甫山的守护者。
种树太苦太累,几十年来,陆续有人离开,而高青旺爷爷高太发的鼓励始终铭刻在高家人的心里:“力气是浮财,用完会再来;只管带劲干,不要有怨言。”
2001年,高青旺的儿子高峰从滁州商业干校毕业后被深圳一家公司录用,可老爸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臭小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林子!”想着家里的青山绿水,看着眼前的大千世界,高峰有些迷茫。
“种了几辈子树,轮到我还要种?”高峰心有不甘。可父亲的坚持,以及从小就有的对林场的那份感情,还是让高峰下定决心,重回皇甫山。“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没有老一辈人艰苦奋斗就没有我们今天优良的生态屏障,我们更要把这片青山丛林保护好、代代相传,把绿水青山变成金山银山。”高峰坚定地说。
四季更替,寒来暑往。在三代林场人的苦干下,皇甫山从一片荒山到13.4万亩林海,森林覆盖率达96.1%,成为皖东地区一个集国家森林公园,省自然保护区和国家AAA级旅游景区为一体的“天然氧吧”,被誉为华东的“西双版纳”。
“是皇甫山养育了我们,做人要知恩图报、踏实肯干,要对得起当初的誓言,再难都要把所有山头种满绿树。”高青旺从老一辈手中接过了播绿护林的接力棒,又将它传至自己的后代,一家四代24口人用60多年的坚守兑现了对皇甫山的承诺。
从挖凼植树的造林人
到望火楼上的护林员
沿着崎岖的山路步行约一个小时,登上皖东最高峰——399.2米的北将军岭。岭上有栋将军阁,据传是南唐大将皇甫晖屯兵时兴建的4层楼阁,它成了林场的望火楼。在将军阁守望林场,高青旺一干就是19年。
再次登上望火楼,抚摸着熟悉的板床、木桌,拿起那副陪伴了他多年的望远镜,眺望四周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高青旺感慨万千。
1985年的一天,高青旺在间伐树木中为救两名工友,被突然倒下来的一棵大树砸伤,造成双脚粉碎性骨折,从此落下残疾,无法承担重体力劳动。“平时再苦再累都没有难过过,可当时想到今后可能要一直柱拐杖,不能再干活了,不能再为林场做事了,我第一次觉得心酸了!”后来,高青旺被送出去疗伤,慢慢恢复并丢掉了拐杖,闲不住的他便自告奋勇去望火楼做瞭望员。
两个人,4天一轮班,吃穿用住全靠自己带上望火楼,用水要到山坡的井里挑。没有广播电视、没有空调,高青旺就在一盏孤灯下送走了一个个春夏秋冬。白天看烟、晚上看光,方圆百里内的草木山水都印刻在他的心底。“在望火楼里,虽然一个人孤孤单单,但每天能听到各种鸟叫,听到风吹松树的声音,看到林场的每一个细节,我感觉是一种幸福。”跟鸟儿倾诉,与松涛做伴,高青旺已将自己融入进山林。
临近清明,森林防火任务重了起来。每天一大早出门,高红步行3万步左右,在看护的4000亩林木区来回巡查,夜幕降临时返回。这样的日子,高红坚持了20年。
“1995年我考上滁州轻纺技校,爸爸没让我去上;1998年市纺织厂招工我被录用了,爸爸还是没让我去上。1998年底,林场对职工子女招工,爸爸送我去报了名。”对父亲的做法,高红当初并不理解,特别是有人说一个女孩子干什么不好,非要去栽树、看林子,高红满是委屈。后来,随着对护林员工作的逐步了解,高红渐渐喜欢上这个职业,并跟林场职工马开叶结婚,将根扎在了大山。
为方便护林,20年来,高红和爱人一直住在林区旁的护林点里。两间屋子已显破旧,屋里的家具、电器都用了十年、二十年以上,网络信号今年年前才开通。由于夫妻俩工作忙,儿子马永出生后一直跟爷爷奶奶在附近的大柳林场生活,如今已在滁州市的职高上高二。“孩子我们带的少,也很少走出林场,小时候就显得有些孤僻,10岁前都没见过汽车……”说到此处,高红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孩子学的是机电专业,明年毕业后我也想过让他回林场工作,现在都是机械化了,他一定有用武之地。”
高青旺说,对护林员来说,一怕失火,二怕偷树。在高青旺和高红担任护林员的时期,林场没有发生一起火灾,也很少有偷盗现象。
在皇甫山林场,一代代护林人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着林木,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林木。
护林员梅生一次累到天黑才到家,倒头便睡,妻子喊他起床吃饭,几次都叫不醒。“失火了!”梅生听到妻子的话,一下了就跳了起来,问到:“哪里?哪里?”起身就往外跑。
护林员李志兵经常带上防火专用对讲机、一根木棍、少许干粮和饮用水等巡山的装备,一走就是10个小时以上,饿了便坐下来就着水吃点干粮,有时要冒着刺骨的寒风,整夜蹲守在林内,抓捕偷砍松树者,由于鞋子磨损得相当厉害,几乎一个月就要换一双……
从只拿一半工资到收入年年高
在皇甫山森林公园深处的弥陀寺景区,泉水叮咚、清烟缭绕、茶园飘香、溜锁横贯,一座两层的木质茶楼内,游客正惬意地品茶赏景,高青旺和老伴忙前忙后招呼着。
“你瞧这皇甫山,树、果子、杜仲的树皮、树叶,哪样不是钱,还有生态旅游,可受欢迎呢!山是万宝山,树是摇钱树,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高青旺退休后,和儿子高峰承包了茶楼、高空溜索和烧烤的生意,收入一年比一年高。
“从上个世纪末期开始,林场的发展进入最困难的时期,林场人也成为被边缘化的一群人。生态和效益如何取舍,成为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一道难题。”2003年,正值壮年的刘绪香走马上任场长,当时就有部分职工要求砍伐售卖掉一批大马尾松发放工资,但林场为了保护完整的生态,还是决定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挤,只发一半工资。“当时大部分林场职工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就是这些树是老一辈林场人用血汗种下的,是大山的根,是林场的脸面,是林场人的命,绝不能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刘绪香说。
这一次,淳朴、无私的林场人顾全大局,选择了生态优先。林子保住了,可林场由商业性采伐为主、以木谋生,向保护培育森林资源、守林护林转变是大势所趋,林场的未来在哪里?
“我记得刚担任场长的时候父亲对我说,林场职工一个月工资还不如在农村卖一挑菜的钱,当场长让工人富起来才是本事。”在林场干了一辈子的老党员、老先进刘文先的话让刘绪香倍感压力。
“守着林海还能没有饭吃?”刘绪香决定转变思路,把林场经营起来,以改革激发新活力,让绿水青山变成金山银山。
2017年,皇甫山国有林场实施改革。实施合并组合、人员分流的林场轻装上阵,拓展发展空间,森林旅游、林下种养殖、森林特色小镇等产业活力逐渐显现。职工赵海波主动选择提前退休,承包了森林公园大门口的饭店,一年的纯收入将近10万元;刘绪香带头建房搞起了民宿,统一设计、统一装修、统一经营,两批20套民宿4月底前即可陆续装修完成;林场4个香菇大棚的冬菇正处于采摘期,一天几百斤鲜菇成为抢手货,银条、百蕊草、柞蚕等林下种养殖产品销售良好;去年举办的以“相约皇甫山,结缘彼岸花”为主题的皇甫山国家森林公园首届彼岸花旅游节成为吸引八方游客的一大亮点,目前正积极筹备第二届;规划面积3000亩的皇甫山国有林场首批国家森林小镇建设试点正稳步推进,集森林观光旅游、森林康养、休闲度假、农耕体验等为一体,并可有效带动周边乡镇旅游等产业发展,促进“大滁城”旅游业综合发展……
(转载于2019年3月18日《安徽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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