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那场高考 □李卓奇

在蚌埠饭店下了夜班，刚回到家，楼下邮电所上班的母亲喊有电话。急忙下楼，听到薛汉银师傅兴奋中略含扬州方言的普通话：“卓奇，新闻广播恢复高考了，你抓紧时间准备考试吧！”

放下电话，我愣在那，不知是不是在梦里。母亲看我异常，急问：“店里有事？才下夜班，不睡一会儿？”我三下五除二，语无伦次地将事情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下，急忙往店里赶。

到那上午的报纸刚送到，接待室围着好几个人，一边在看《人民日报》，一边在议论。我抓过报纸，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寻找考试的时间。

只见《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里说，今年恢复高考，年内组织招生。算来从10月21日到年底也就两个多月，虽然下放农村，抽工上来都坚持看老高中的课本，但因为没有压力，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翻，而且主要是《代数》、《几何》等数学，物理、化学、语文等都没有沾过边。

上到六楼，薛汉银师傅激动得满面红光，本来就有些红的酒糟鼻子更红了。他将刚找来的《蚌埠报》递了过来，立即下了命令：“从后天开始，你的班我来顶，我所有的调休都给你，你就安心地复习吧！我就说，你不会在店里待久的。”。

我腾云驾雾地从自己的工作柜里找到那些课本，浑浑噩噩地往位于二马路的古旧书店走去，记得那里看到过一些文革前的词典和课本。离那还有点距离，就看到书店门口已是进进出出，熙熙攘攘的人流占了半条街。好不容易挤进门脸不大、有些深度的店堂，根本偎不上那几节曾看到词典和课本的柜台，只有用以前挤队的方式从边上往中间运动。好不容易挤到那儿，看到原来放词典和课本的位置空空如也。急忙问还算面熟的营业员，仓库里还有没有？营业员头手摆动得像拨浪鼓，嘴里说的什么吵得根本听不见。

动脑子一想，连忙赶到不远的铁道边上的废品收购站，想从那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老的文革前的教材和参考资料。发现大多数都是文革中我自己就有的课本，当然也淘到一两本解放前的旧教材，虽然没有用，还是买了下来，兴许有些参考价值。

回到家里，先从通气孔爬到天花板上找到捆扎在一起、垛在房梁上蒙着厚厚灰的课本。打开来一看，几乎都在，心想得亏我们这届文革后第一届高中生，经历了一次“回潮”，想过毕业也许能参加高考，所以虽然毕业后上山下乡和抽工上来有四年多，课本还没当废纸卖了。

从此我就进入每天只睡几小时，按照计划看书做题的状态。除此以外就是动员家里所有成员，到处打听哪儿有复习班讲课，削尖脑袋想办法去听。商学院、三中、图书馆等地方都去听过，大多都是文革前较有名气的老师，能够一览他们的风采也是缘分。

遇到许多同学，谈的都是复习方法、进度和有些什么好的资料。那时没有复印机，只要有好的复习资料，就用手抄，而且全家一起上阵。至今我还保留一本手抄的《三角六百题难解》。渐渐发现，去听课时，想听的没讲，会的反复在不同复习班讲，复习时间已捉襟见肘，只能舍弃，连同学邀着一起复习都不敢造次。实在累了打个盹，醒了接着再看，颇有些“头悬梁，锥刺股”的感受。有时实在疲劳了，就出去走走。

那天，走到商学院，看到市文工团的一些人在忙活着。遇到负责报名声乐队的戚庭康，他告诉我是上海戏剧学院在组织艺术考试，并建议试试。我想正好放松放松，就报名参加了。没想到，到了我，朗诵没几句被主考的一位小老头叫停了，唱了没两句也是，跳了没几个动作也被要求不往下跳了。我很沮丧地离开考场，和几位认识的市文工团的打个招呼就走了。

不久，听说新华书店要卖重新修改印刷的自学丛书，父亲为了给我买书，连夜去排队，终于到第二天下午，买回来几本先发行的部分丛书。我如获至宝，翻看一遍，发现通俗易懂，概念和例题甚至要点都很清晰，而且还用不同字号和描黑突出，给复习提供了省时省力的便利。

离考试不多时日的时候，父亲在我休息时，慎重地与我谈了一次话，希望我从一直复习的文科改报理科。由于自感文理本不偏科，加上年轻气盛就改了过来，增加复习物理化学的时间。

到走进考场的那天，虽然还有些内容没有复习到，但考试还比较顺利，把会做的全做出来而且做了检查。两天多考试结束走出考场，仰天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就开始焦急地等复试通知了。

没想到理科和上戏都接到复试通知，而且上戏要求去合肥工人文化宫复试。复试前先参加体检，尤其在量身高的时候，光脚靠墙站到尺子前，一个老师看脚下，一个老师看上边。复试除了朗诵、唱歌和舞蹈，还分组表演小品。面试过程中，一位老师过来，撩起我前额上的头毛，看后与主考的几位老师嘀咕了几句，依稀听到毕业那台戏适合演某个角色。

复试结束，我们一些考生在工人文化宫旁边的一座桥上交流复试情况，互通来自何处，原来做什么的时候，记得就有当时在巢湖文工团的王诗槐，后来上戏毕业成了著名演员。

在填报志愿后，等录取通知的日子里，觉睡不好，饭吃不下，经邮电局负责人同意，将楼下交通路邮电所的电话接了一个分机到楼上宿舍的走廊。还真在有一天很晚时接到上海戏剧学院招生同志从部队南营房打来的电话，询问怎么调不到我的档案，是不是没有过线。我说过线了，但考的是理科。他很失望地告诉我，上戏录取文科考生。文科改理科，失去了一次这样好的机会，命运跟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在煎熬中，又等了很多天还是没有接到录取通知。直到有一天，走在市政府对面的路上，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仔细看发现是上高中时，经常看我所在的市红代会宣传队节目的宣传部副部长、招生办公室主任余子迅在向我招手。我急忙跑到她面前，她告诉我：“虽说家庭政治问题不受影响，但是实际录取时学校把握好尺度还是困难的，你的档案出了六档都退回了，你愿意上我们市正在创办的安徽大学蚌埠师范专科班吗？如果愿意，到招办找我改报志愿。”我谢谢她的同时，说要与父母商量。

回到家里，将情况告诉父母。父亲哭了，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到父亲流泪。他说：“做父亲的不仅不能帮你忙，还拖你的后腿。如果是成绩问题，明年可以重考，可是我的‘政治问题\’，一时半会也搞不好，还是骑着驴找驴吧！”就这样我改报志愿，被录取了。

我非常珍惜地保存了人生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高考准考证，也保存了参加我国唯一冬季的那场高考的记忆。

新闻推荐

前5月 合肥共出让土地3988亩 揽金278亿元

星报讯5月30日下午，市场星报、安徽财经网（www.ahcaijing.com）、掌中安徽记者从合肥市国土局获悉，合肥5月土拍大战精彩收官，成...

巢湖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巢湖市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