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撷自然的丰硕与肥美——读许辉《人人都爱在水边》

张家鸿

我尤其喜欢许辉最新散文集 《人人都爱在水边》中收录的《不一样的湖面，不一样的荷花》这篇文章。常人见到的多为塘里的荷花，水位是固定的，营养是充足的，所以花开得大开得艳。但是听过渔业公司老总的一番言辞，许辉才知道湖里的荷花所处的生长环境与上游来水有很大的关系。 “湖里的水位不固定，比如今年上游来水早，而荷花一定要在水面上才能开放，水上来了，荷花就要先把茎长出水面，再开花，它的营养都消耗在茎秆上了，花自然开得小些。 ”

天地自然与生俱来的无穷无尽的奥秘，常常令有好奇心之人收获茅塞顿开之后的欢喜，有了这种欢喜，更促成人们在短暂的一生中竭力去靠近它，倾听它的心跳，收集它的美好。许辉就是一个志在谛听自然心声的人。在品读这部散文集的时候，我的心常常被这种无处不在的欢喜占据着，令我在这个迷你型的大自然里流连忘返。

水，是万物生命之源，是自然界中最独特、最清澈也最丰富的存在。在人群里容易感受到波浪与波澜，到了水边，反而能压得住自己，稳得住灵魂，能享受天地精华。许辉深切地感受到，身在纯粹透明清澈的水的旁边，人的戾气与躁动常被无声地滤去，乖乖地做起自然的小孩。这是否警示着我们，要安放好自己的身，必先摆正好自己的心？狂妄自大是万万不可取的？对人来讲，水是不可或缺的。如果没有了它，就没了生命的来处，也会没了生命的去处，更没让连接生与死的生命锁链无情地断裂。

许辉的视角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待万物如亲友一般，不离不弃难舍难分。正如许辉所说的“生命无论大小高矮，都是伟大的，了不起的”。我以为《说走就走的旅行》说的是人们主动的选择，没想到许辉笔下别有风情，写的却是小植物。当人们从身边走过时，蒺藜狗子就会钩在人们的裤腿上。待到人们发现后气得把他们扔得老远，它们也就顺势而生，长在被扔之地上，“便就此安家落户，过起了自己的欢乐日子”。麦粒上的麦芒也是如法炮制，如出一辙地如此作为，被人们扔掉时，“麦芒的尖头总是朝前，准确地扎在泥土里，待气温和水分合适时，就扎根、发芽、结出果实”。

这一册散文集 《人人都爱在水边》，可以算是许辉探求天地自然的阶段性总结，它并不是终点。一个人终其一生，能够从广阔天地中撷取的营养与财富，是极其丰饶的。探求自然之妙，恰是另一种形式上的读书，读山读水读草读木，可以收获的丰硕是自不待言的。在鲜鱼湖湾见到了久违了的鸭跖草，“它们盛开着一朵又一朵鲜蓝色的小花，看去十分惹人爱怜”。蹲在它们身边，许辉“看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看不够的样子”。这是生命原本就拥有的尊严，它们看上去尽管弱小，却自有其屹立天地间的方式。关于尊严，许辉所做的不是赐予而是展示。

许辉是极其富有的。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怀揣着一个可以百感交集的天地。这个天地里并不是唯他独尊的，而是人与万物美美与共、共生共长的。许辉说：“喧杂自有喧杂的营养，而此刻的我，却习惯了自己去寻找相匹配的环境。我能听见草毯山一起一伏的呼吸与我的和呼吸同步，我能看见山川大地的脉动与我的脉动合拍。 ”如此说来，他算是了解自然的一个人了。他说：“有一些时候，是不方便上草毯山的。 ”哪些时候呢？下雨和下雪的时候。他还说：“但真去了，即有另类的收益。 ”什么收益呢？简而言之即是，人可以更真切地贴近自然，拥有自然。

所以，在他从鲜鱼湖湾附近的稻田边走过时，总能听见肥密的稻田身处有水声动物吸食食物的声音，如黄鳝、泥鳅、青蛙、水蛇等。想要拥有聆听天籁的耳，必有倾听自我的心。真好。真美。真是一笔丰厚的精神财富。反观当下的社会现状，有许多人是一贫如洗却不自知的。他们日日沦陷于名利与权势的泥淖中，却自鸣得意、自以为是。拥有博大广袤的自然，却熟视无睹、不以为意，这是怎样的凄凉与悲哀呢？

行走，是许辉在这册散文集中展现出来的姿态，也是与自然为友，把自然装在心中的必备条件。他的行走不是一时兴起的突发奇想，而是从年少一直延续至今的生活的一部分。他在《我的祖先来巢湖》中写道：“青少年时期我总是在水里度过一个又一个酷热的夏天，成家以后我又总是不声不响溜到河边，沿河堤或湖堤步行一二十公里再乘车回家。 ”带女友到水边逛，买房子在水边，保存关于水的文章，写书于水边特别顺畅。

行走与创作，在许辉这里是合二为一的。不仅有文为证，还有他手绘的图为据。这些惟妙惟肖的手绘图中有棵棵挺立的小麦、降落在枯枝上的蓝蜻蜓、快要开花的菱角、水面上紧紧挨着的莲叶、开花节节高的芝麻、落在树叶上的蝴蝶、树上的鸟窝。这种行走，在别人看来也许是独处，在许辉自己看来却不是的。貌似阒寂的镜头里，蕴含着活的韵律与动的力量。

这是一本水畔的哲思录，也是一册写给大自然的情书，亦是写给人们的一封联络信。联络并不相识的你、我、他，一道投身自然的温暖宽广的怀抱中。许辉在《人只得一生》中写道：“看见阔大的湖面我的胸襟不由得阔大起来。看见逆风飞翔的湖鸟我的意志不由也高远起来。看见无时不在的渔船我的人生不由就感觉充实起来。 ”采撷自然的丰硕与肥美，哪怕只是被手机或相机定格的一个小小角落，也是可以让人受用终生的。疲惫了，望着可以驱乏；辛酸了，望之可以清心；受伤了，望之可得抚慰；失落了，望之可以奋起。因此，许辉的 《人人都爱在水边》更可以看做人人都可以受益的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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