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清华——读许辉新著《人人都爱在水边》 □程耀恺

许辉新著《人人都爱在水边》开篇写湖湾的“水边”，末篇写油菜的“花海”，水与木(草木)成了贯穿全书两大主线。篇幅有长有短，篇篇如水光接天，烟云荡胸；叙述有详有略，字字似百草葳蕤，生机盎然。作为读者，我跟随许辉，在水边思索，在草木间劳作，作者冷笔热笔，尽显万方仪态，读者叹服倾倒，我也心境融和。

世界上有两种存在，即水与草木，对人类来说，是久远而持续的启示。

水是生命之本，水是有形之无形。水也是勇往直前令顽石点头的勇士，水更是兼收并蓄让万物安宁的智者。上善若水、柔情似水、水到渠便成、涨船则高、水乳能交融；春水碧如天、秋水共长天一色，诗人热衷于把“水”与“天”牵扯到一起，水完全有这个资格。

水，洋洋洒洒，横无际涯，然而“水边”就好定位多了。许辉找准了方位，他要在水一方，与读者共享水生活。许辉的意思是：庄子的逍遥游，始于北海之滨。孔子站在川上，感叹“逝者如斯夫”。屈原行吟泽畔，抒发他的离愁别恨。连西周的窈窕淑女，也要特意跑到大河岸边，寻找与自己般配的君子。你看，水边是个多么神奇的地方！水边有草木，水边有鸟雀，水边有趣味，水边有性情。在水边，你梦想碰见自己的另一半，很好啊！在水边，你吟风弄月，也是好的。然而水边到底是个产生哲学、孕育思想的地方。在水边搭建一幢小木屋，遮风避雨，像梭罗那样，种点豆子，砍点柴火，自食其力，以个人的特立独行，来感召与激励他人，固然好，恐怕做不到，若是退求其次，仅是水边的树荫下，听听涛声，读点唐诗宋词，或者面朝一泓秋水朗读《湖湾里长满了蒲草》或《心宽若荷》不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

许辉自己在巢湖旁边有房子，他常常在水边走走，在水边观望，在水边打坐，在水边发呆，他说他在水边写书特别顺畅。幸亏他常在水边，所以我们才能读到这样如水一般顺畅的文章。

草木是人类的生命所依，倘若没有绿色植物，人类根本不可能存在。遗憾的是，我们不知何时养成对草木熟视无睹的恶习。一般人如此，文人尤甚。曾有一篇评论文章指出：当代人写小说，写到十万字了，还不让读者听到一声鸟鸣，也不让读者看见一草一木。他们的故事，是沙盘里推演出来的，而不是泥土里生长出来的。我赞同这样的直言快语。可毕竟不能一概而论，苇岸《大地的事情》与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就公认为是从庄稼地从荒野冒出来的。现在又多了这本《人人都爱在水边》。

《人人都爱在水边》里，总共有九十三种草木，可谓树木琳琅，芳草萋萋。其中以芦苇、楮树、油菜、小麦、灰灰菜、扁豆、牛筋草、荠菜、毛谷谷草(狗尾巴草)、荷花、蒲草等亮相最为频繁。许辉笔下的草木，没有奇花瑶草，都是自然界里草根的草根。被人类驯化的草木与野

草、杂草，许辉一视同仁。把人

类社会的阶层观念，带进自然

界，此行庸俗不堪之事，许辉

不屑为之。许辉与夫人甚至把

自己的微信自媒体呼作“灰灰

菜”。有什么不好呢！古人称灰灰菜为藜，嫩时可采食，木质化了的茎，加工后能当手杖，“杖藜扶我过桥东”有诗为证的。万物皆有其用，灰灰菜，你可不要小觑了。

许辉和他的文友们，每年春秋两季，都要结伴到撮镇的郊野挑野菜，包饺子，我偶尔也参与其中。这是一种充满仪式感的户外活动，通过挖野菜与吃野菜，祖先的生活情景再度回到我们身边，在采与吃的过程中，自己诗意地体会到季节的变化，也能让自己对大自然的创造力有完整的理解。一部《诗经》，采蘋、采芑、采苓、采菽、采薇、采绿、采葛、采蘩，一首接着一首，劬劳并快乐着，人与大地的关系，活灵活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许辉书中众多草木，只有极少数可以采来食用，更多的只能供我们观察与亲近。不读这本《人人都爱在水边》，也许你会理解不了“文明背后，野性从未走远”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智者乐水，耕者乐草。前一句是圣人所言，后一句是读完《人人都爱在水边》从脑子里蹦出来的。古人说写文章为“砚田笔耕”，如此说来，许辉也算得上一位耕者了吧。正是许辉的乐水，乐草(草木)，方能造就出这本书的水木清华景象。“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人人都爱在水边》，也是有声、有色、有光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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