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农买菜记

□李嵋

天色擦粉儿亮时，我把黑娃同学弄醒，大声武气说：“清光白日的还困瞌睡”。黑娃起了床，昏昏浊浊的，只是闷倒脑壳刷牙洗脸。洗毕，颠到灶房吃饭。我又说：“你娃睡得伸展，今天买菜还要走八帽子远。昨晚落夜雨，路稀滑，到处都是水凼凼，坑坑包包的，去迟了等于圈圈，只有罢脚货，剩下菜帮帮了”。这时，黑娃同学慢腾腾地说：“没来头，莫着急！不关事，搞得赢！”黑娃刨了稀饭，然后背起背篼急忙急慌的飞叉叉就朝门外放趟子。

太阳不警不觉升起八杆子高了，爬过竹林高头，把坝坝上照得亮晃晃的。一眼看过去，麦子绿油油的，丁丁猫儿上翻下翔，雀儿在水面飞行，不时将嘴点一下水又飞走，戏弄着浪花又箭似的射进无边的麦坝里，无处觅踪影。我俩在田坎上一前一后的去赶街街，很一阵都没有扯闲篇。不觉走出二里多路，黑娃突然止步低头说：鞋子穿起有点儿夹脚。我一瞄，他穿了一双白生生的回力鞋。我说：新鞋子不关事穿松了就好了。

走上展平的石块路，碰到一个暴蔫子老头，嘴上刁着旱烟竿。我借问大爷向阳镇怎么走。老头一双诧乎乎的眼睛尽往我脸面打量，粗声莽气说：笔端端朝前走，抵拢倒拐翻下坎，拉过河就拢了。

到了拉拉渡，我俩坐在黄桷树下敞胸亮怀的纳凉，又站在干坎上，看着水边，一条大水牛滚水嬉戏。靠上游有一条小破船，一头拴在岸坡的木桩上，另一头捆在对岸的柳树上。拉拉渡就是靠渡河人自己拉绳过河。不像喊喊渡，有专门的艄公，只要对河一喊船，跟倒船就划过来。跨倒小船上，小船活摇活甩的。黑娃同学又是个费头子，在船上猴跳舞跳停不下来。我执管说莫在船上费了，把船弄翻翘了，我可是旱鸭子哟！只会一点狗刨刨。他看我脸面煞白，说话颤抖，这才乖乖的拉动小船过河。我心里才算吃了定心汤圆。

走进集场，赶场的人打拥堂。得见人头不见边边，稍不好生走路，脚就被那个栽舅子踩倒了。刀儿匠、卖黄糖的吆喝声和绊嘴皮的混杂其间。我俩打王逛边走边看。在街的顶头，到底找到买菜的地头。有叫鸡公、鲫夹子、橘柑、酒谷等，要啥有啥。赶紧采购东西，番苕、卷心白、鸡心白、胡瓜、豆腐菜、厚皮菜、胡萝卜、姜包儿、空花和蒜瓣瓣。我俩起手就把两张大团结和一张杠子过现了，剩下分分儿好生生的放进贴胸的怀兜里。黑娃同学的背篼扎实装满梆重梆重的，我的背篼装的都是毛毛菜捞轻捞轻的。

不觉已过晌午，正是吃饭的顿头。我俩饿得脚火巴手软的，来到开先入场口的地方，合计去开洋荤。麻起胆子买了两碗凉粉，凉粉好辣把我吃得火燎火辣的，但是吃得很巴适。那正是：

火烧天儿大早起，汗爬水流不在意。巴心巴肝为大伙，灰不拢耸返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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