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艳辉
古河池的文庙,建于明代,坐北朝南,灰瓦红墙,飞檐翘角,看起来古旧而醒目。身后的高楼,直冲云霄,是县城权威的集居。一高一矮,各自为阵,却气势相像,浑然一体。
庙前方,老老的孔子,身佩长剑,气态轩昂,满脸笑容,双手拱着,以礼视往来。而往来者,只一眼,便会感觉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风骨。
庙侧,咫尺之间长着两棵树。
一棵是松。主干高大挺拔,爬满了皱纹。分枝似展翅的雄鹰悬在高空,叶子如针,细细碎碎,挤挤挨挨,四季苍绿,散发的香气沉静幽远,像前方的孔子,一发音,就相传两千多年,成为世间的大儒,被尊称为孔圣人。
我每天都要从圣像前经过,时间久了,就想亲切地称他一声“先生”。
另一棵是柳。疏密相生的柳条,四下里随意垂落,柔柔软软的。旁边的红墙,原本很生硬,在这些柳条的映衬下,也好像变得温和起来。
常想,先生带领诸弟子游学于此,在庙堂里正襟危坐,传授“仁义”,讲解“和为贵”。夕阳西下,微风轻拂,树影婆娑,鸟儿回巢,庙堂闭学,先生倚松而坐,众弟子分散两棵树下,抚琴吟诗,对弈品茗。那时,子路又在直言老师的不是;子贡则拽着柳枝,做哨吹曲;颜回、子游该是稳稳地坐着,做各自喜欢的事。
若时光逆流,我会是仲尼私学馆三千弟子中的一名,比不上子路、颜回他们,只要能左右从之,听先生讲儒传道,读诗诵经;随先生游春,去列国;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坚持著书立说,身心合一,寻找归处。
还是幸运的。身边,文庙尚在,先生尚在。很早之前,文庙前没有圣像,庙让人觉得虚空。高楼建起,庙宇复修,多了一尊孔子的石像。据说,石像移驾于此,头始终无法抬起。一条红绸缎搭上脖颈,低着的头,突然就朝南扬起,以礼视往来。从那时到现在,红绸缎已经彻底发白,文庙也有了旧色,先生却还是最初的样子。生命的玄机大多无解,也许只是口口相传,但生活因为这些玄机,多了敬畏。先生,太尊贵,太有学问,德厚流光。那场瘟疫一般的焚书坑儒,终究败于先生博大的精神。时隔两千多年,人们提起这样一个古人,无不肃然起敬。
那一松一柳,也是有造化的两个生命,迎来圣人,朝夕守护,送其之清风,沐其之儒风,两相欢喜。当然,世间的事情,有得,有舍。这两棵树,放弃青山丽水,离群索居,移居庙堂,与先生一样,孑世独立,安贫乐道,倾尽全力长出一片阴凉,以滋养落在身上的目光。久而久之,在人们眼里,这两棵树与别处的同类已经有所不同。
松,仿佛停止在文庙的古旧中,好多年过去,还是老样子。但它的枝干,始终很壮实。它的鲜活,无时不在针叶间流淌。“岁不寒,无以知松柏。”难怪先生会崇尚松柏,它们同为高贵的生命!一个时期,这棵松出现了几束枯枝,很令人担忧,生怕它有个闪失。日久,枯枝尚在,树依旧苍翠着,才知道荣枯共生,不过是对生命的折射,不会有大碍,它还是壮实鲜活的。
孔子,松柏,在人世间是故交,常形影不离。他们把久远的时光留了下来,并赋予静水深流的魅力,让人不由得心怀敬仰。而柳,是吉祥之树,枝能屈能伸,花絮有青云直上之意。文庙的这棵柳,自扎根于此地,一直都在用力地生长,一片葱郁。它可能和人一样,存了自己的小心思,想活成与周遭般配的模样。
每年,庙堂的春天就始于这株柳。寒意未尽时,鹅黄的葇荑花序或直立或斜展,与吐绿的叶同时拉开生命的序幕,又有文庙的红墙做底色,那嫩绿的枝条愈加显得灵动,看一眼,仿佛恋人在耳边低语,心顿时痒痒的。几场微风吹过,柳树碧丝垂垂,婀娜姿姿,柳花如雪,四处飘飞,春天姗姗而来。
先生喜欢春天,但十四年的行走,甚至一生的光阴,遇到的春天何其少!太平盛世,大爱遍地,四季温暖如春,又有柳在身边传递春天的音信,站在河池之地的先生,必是欢喜的。
起风时,先生和松岿然不动,柳随风摇摆,已根深叶茂的大树,那摆动也只是舒展腰肢而已。随风来的,除了尘土,还有墨香。尘土会被风又刮走,墨香却经久不散。它来自于庙堂,那里,挂满了书画,都是河池人的习作。他们想汲取先生的精华,不断地提升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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