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星 绘
口述:婉月(化名)女 41岁
文字记录:今报记者佘玉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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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桥下的男人
去年8月,接连好几天,婉月都在家附近的天桥下看到一个男人。他40出头,穿着干净整齐,随身携带一张折叠小椅子,静默地坐在人行道一隅。他好像从未移动过,从天亮到天黑,就这么坐着。他没有摆小摊,没有放乞讨的碗,也没有跟过路的人问话,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坐在那里。
天气越来越炎热,那个周末的早晨,婉月又在天桥下看到男人。他低着头,微眯着眼睛,在刺眼的阳光下看一本书。婉月想,他或许是某个穷途末路的旅人,没了回家的路费,大热天的,哪怕有钱买瓶矿泉水也好。
不知不觉间,她轻轻把20元钱扔在他的椅子旁,然后佯装不经意地走过。
“唉,大妹子!”那人却叫住了她,“你的钱掉了!”
这让婉月尴尬极了,她原先是想让他“捡个便宜”,既不伤他自尊,又能给他援助,没想到他却不领情。男人又接连叫了她几声,她一听那口音,好像是河池人,她老家也在河池。
婉月忙用家乡话问:“你是河池哪里的?”
男人愣了愣,道:“南丹的……”
“哎呀,我老家也在那,我16岁才跟父母过柳州来,很多年没回去了。”婉月有些高兴,他乡遇故人,她的父母已过世,很久没听到乡音,她问了许多关于故乡的问题,男子都一一作答。
婉月说,大热天的,你怎么也不去买瓶水喝。
他笑了笑,晃动着手上的书,说看得入迷了。那是余华的《在细雨中呼喊》。婉月虽不是文艺女青年,从事的职业也和文学没有半点关系,但他年轻时,仍然喜欢读书,这本书,她也看过。
“这是我第五遍阅读了。”他笑笑。
婉月忍不住问他:“你这么坐着好几天了,是为什么?”
他还是笑,没有回答。婉月急着去买菜,也不好和他多聊,只能匆匆走掉了。她走了一截路,又回过头看他,发现他也正在看她,然后朝她点点头。
那天夜晚,孩子去上晚自习,婉月一个人在家里待着无聊,便想出门走走。走到天桥下,发现那男人又坐在那里,手中换了本王小波的书。
“你很爱看这些哦。”她跟他搭话。
“我是中学老师。”他回答。
“难怪,你是放暑假了跑来这么远的地方?体验生活?”
男子沉默了片刻,终于向她说起缘由:“找人。找,我妻子……”
那晚,在朦胧的灯光下,男子的乡音,伴随着蝉鸣蛙鼓,缓缓飘进她的耳朵里——
年幼时,他非常贫困,父母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拼劲全力供他读书。他也不负众望,考上了不错的大学。毕业后,他进了县城里的初中当老师,但那时已欠下不少债务。
因为他长相不错,又有着书生气,是不少女生心仪的对象,可人家一打听到他家贫穷又负债累累,就都放弃了。
唯有一个女子,愿意走进他的生活,替他照顾父母,和他分担债务。她成了他的妻子,两人开始了平淡却幸福的日子。
婚后,妻子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他喜极而泣。生活虽然让他尝尽艰辛,但也给予了他一些补偿,他觉得此生别无所求。
命运的转折,是在孩子7岁那年。姐弟俩放学后和小伙伴去水边玩耍,结果弟弟掉进池塘里,溺水而亡……
痛苦的经历
整个家都笼罩在阴霾之中,他妻子尤其受不了这个打击。大病一场后,她变得沉默寡言。
无论他怎么开导,妻子都听不进去。她沉浸在悲伤的过往中,迷了路。几年间,她竟然四、五次自杀。每次将她抢救过来,她都哭着朝他喊:“为什么要救我,我好想解脱,好想去找儿子!”
“可你还有女儿啊!”当他这么提醒她时,她又恍然大悟的样子,搂着女儿哭哭笑笑。
其实,她一直很挣扎,很痛苦。前年春天,她开始意识恍惚,经常半夜里从家中跑出去。他找过她好几次,所幸她走的不远。慢慢的,她连家人也认不出来,整日说着胡话。他送她去过医院,但不忍心她被关在白色的“牢笼”中,每当她稍有好转,他又接她回来。
“今年春天,我正准备把她送往医院住一段时间,没想到,她走了。这一次,我找遍了家乡附近的所有村镇,都没找到她……”男人说,刚好放暑假,有朋友说在柳州看到一个女人,很像他妻子。还说那女人经常在这一带的天桥下徘徊,有时露宿天桥。他便匆匆赶来。
他每天从早到晚,守株待兔似地等在这里。
婉月一声叹息,说:“河池到柳州也不近,你妻子怎么走到这里?会不会是看错了?”
他苦笑:“谁知道途中会发生什么事,或许,她真的来过这里。我不想放弃一丝线索……”
回到家后,婉月想起男人跟她说的那些经历,心里突然有莫名的感动。她觉得,男人很有责任心,很痴情。相比自己的丈夫……
她望着冷冷清清的家,丈夫,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每次给他打电话,他总是说:“在外地做工程,很忙,你缺钱吗?我给你打过去。”
是的,曾经她很缺钱,但现在,她缺少的是关爱。
认识丈夫的时候,他们都很穷。没车没房,也看不到未来在哪里。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相爱了。在那个年代,他甚至买不起戒指,拍不了婚纱照,连酒席都敷衍了事。她是顶住了多大的压力,才嫁给了他。
后来,他去做工程,从包工头开始,慢慢成立了一个小公司。他们有了钱,有了好房子,孩子也进了好的中学,可是,他们的爱情却变了。他不再关心她,总是找各种理由不回家。
几个月前,她听到朋友告诉她,她丈夫在外边有女人了。他帮女人租了房子,买了车子,每次从外地回柳州,他都到女人那里住。
她哭了,其实她心里早就猜到,丈夫有了外遇,可她还是自欺欺人,不想揭穿一切。他们的爱情,早就迷了路。
她又一次拨通丈夫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安静,丈夫却说自己在应酬,她听到有女人低低的笑声。
她问:“如果我疯了,如果我失踪了,你会不会拼命去找我?”
丈夫骂道:“你说什么胡话!孩子马上升初三了,正是人生重要的时刻,你别影响他,好好照顾他!”
或许,只是为了孩子,丈夫才迟迟没有提出跟她离婚吧。
在迷宫里相遇
好几个夜晚,孤寂的婉月都跑到天桥下,和男人聊天。说着家乡话,聊以前的学校,以前的生活。她把家里的几本书带去,借给他阅读。
她曾问过男人,他对妻子的爱有多深。
男人沉思了一下,回答:“其实到最后,爱情难免变为亲情,但那种亲情,深刻、牵绊、无法割舍……有时我也会想,就这么让她走了吧,她或许也解脱了。可是每当女儿问起,妈妈去哪儿了,我都有想哭的冲动。”
是啊,每每孩子问她,爸爸怎么不回来,她也难以抑制泪水。
不久后,男人决定离开。他说,又有人跟他说,宜州那边出现妻子的身影,他打算折返回河池,再去找找。
婉月告诉他,自己也会帮他留意柳州这边的情况,如果看到和他妻子相似的人,她就想办法留下。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
一晃近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们一次都没有联系。一年间,发生了很多事。婉月的孩子中考结束,她丈夫也开始跟她摊牌,协商离婚的事。心情抑郁的她,真的有离家出走的想法。
就在这时,她接到了男人的电话。“我带女儿到柳州玩,想着还有书没还你……”
“你妻子呢?回来了吗?”她赶紧问。
男人轻轻吸了口气:“她,真的去了……被人发现在水塘里,和儿子一样的方式。我替她办了后事,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婉月竟然哭了,为他们的命运,为那个可怜的女人。
男人说,此番,他和女儿是来散心的,整个家笼罩在阴霾中太久,他们都需要换一种生活方式。
正好婉月的孩子和同学去了夏令营,她一个人闲着没事,就自告奋勇领着男人和他女儿在柳州四处玩耍。他们去公园,去游乐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家人。
她把自己要离婚的消息告诉男人,男人有些吃惊。
“我真希望,你能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他说。
或许,暧昧的情愫两人都有,可刚刚丧妻的他,无法将她从破碎不堪的婚姻中解救出来。
她想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可她放不下孩子,放不下习惯了的生活,去投奔一个还不够了解的男人。
男人坐上火车的那天,笑着朝她挥挥手:“有空,回家乡来看看。我一定全程接待。”
她笑着点头,心中却有些苦涩。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回去。她早已不是少女,没有了当初的执着和激情……她只能懦弱地向现实屈服。
后来,男人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他说,爱情有时会迷路。你的丈夫,或许也像我的妻子,迷了路,执意要走,我们怎么都不能强留。我们只能抱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期望,最后却让自己在那样的期望中沉沦。
是啊,婉月想,她其实对丈夫还有期望,期望他能改过自新,能重新爱这个家。可最终,在爱情里迷路的丈夫,也不会回来了吧。
所幸,她还有孩子,他也还有女儿。但那个夏天的偶遇,那短暂的心动,再也回不来了吧?她和男人,在错综复杂的感情迷宫里相遇,只差一点点,就能一起走完这段路。可如今,他是故人,他们的相遇,也成为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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