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泉记 八 九

乔音河从凤山县城穿过，有一条小溪水从东边流入城中与它汇合，这条小溪水叫做九曲河。溯九曲河向上四五里，景色旖旎，河溪清澈，淙淙潺潺，伴着黛绿色的水草，掩映在两岸的巨型楠竹丛中。沿着渐升的山势往上而行，到了河溪“丫”字分岔处，沿水往右或左各走不足五十丈，便各现一泉，右浊左清，称为公母塘，为九曲河之源。

公母塘还有另外一个响亮的名字，叫鸳鸯泉，有人刻意让它与明代徐霞客有关联。传言徐霞客闻公母塘之名，嫌有伤风雅，遂改称鸳鸯泉。可徐霞客游记的线路并没有延展到这里。

“凤凰山上凤凰鸟，化为山下鸳鸯湖。鸳鸯湖水赐甘露，子孙万代得幸福”，凤山这一民谣却道出了鸳鸯泉的另一段神奇来历。相传很久以前，九曲河畔风调雨顺，人们过着美好生活。附近山上一恶魔很看不惯，于是施法作怪，致连年大旱，百姓苦不堪言。栖息在凤凰山上的一对鸳鸯鸟找恶魔评理，并打斗起来，铲除了恶魔后，便在凤凰山脚下撞开了两眼泉，以解决大旱之后百姓的饮水问题。吃水不忘挖井人，人们便把这两口泉称为鸳鸯泉。

和许许多多喀斯特地貌一样，鸳鸯泉周围是数十亩田地，紧接着是三面环抱而来的凤凰山，其山势高峻，绝壁万仞，极像凤凰回眸。从高处俯瞰，鸳鸯泉就像两颗斑斓的凤凰蛋，被上天安放在大自然的巢穴里，散发着无限的吉祥，让凤凰这非凡之鸟守护着。“凤山山出凤，凤非凡鸟”，说的就是这鸟吧，千百年来许多文人墨客弄昏了头，至今还没有对出此联合适的下句。鸳鸯泉左右两个泉眼看起来大小相致，各占地一亩有余。被称为母塘的左泉，水色清澈，游鱼历历可数，是游泳的好去处。而作为公塘的右泉，水色略显浑浊，泉底水草茂密，底部的淤泥很容易被扰动，所以很少有人去那里游泳。两泉眼间隔不到百米，可泉水为何有一清一浊的差异呢？有人曾花费力气对泉水化学成分进行对比，结果显示差异极微。于是以为母塘更靠近山边，加上两塘深浅不一，随着日光入射角度的差异以及形成折射和反射条件的不同，从而形成水的色差。从流水的速度看，公塘水流相对湍急，因而对泉底泥土的扰动更大，也更容易浑浊了。我想两塘深度分别为十二丈和十五丈，所以肉眼对泉底的能见度是不一样的，水色也就随之有差异了。

鸳鸯泉常年涌流不息，不知它的真正源头。用一根竹竿往里四下探探，没有发现明显的水下通道，泉池边和泉底下都是连接起来的石头，水应该是从石缝间隙四散涌出吧。凤山气候宜人，溪流密布，天然泉水众多，从乔音河的源头起，就有多处泉水。鸳鸯泉也处在这条源头里面，其源头很可能来自乔音河。围拢过来的群山满是绿叶，水是绿汪汪的，天上白云之端，远山近水，上上下下，全都是绿的，乔音河就是汇聚着四面八方的绿中之绿，汇聚着像鸳鸯泉一样明秀清澈的泉水，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世界长寿之乡巴马瑶族自治县的盘阳河，使凤山有足够的底气自称“世界长寿之源”。

鸳鸯泉也有干枯的时候。据1942年黄光国（1884-1952年）总纂的《凤山县志》载：“城东公母塘，每三十余年，吞吐一次。吞吐时，两塘有响声，水漏下塘底，其声潺潺，母塘外之溪水，亦逆流返塘。水尽塘干，约三点多钟之久，水始复出，公塘依旧痕满，母塘依旧流出成溪。”黄光国乃凤山名士，历任广西省志采辑员，曾因率八千民众修筑河池经万冈至田阳公路而得到省政府表彰，获匾题“路政宜勤”。先生创修的《凤山县志》，开凤山方志之先河，现存的《凤山县志》收录其诗89首。“天地一壁崖，高山流水来。但凡经此过，无客不徘徊。名胜清幽地，留题尚可观。水流山更好，别有一人间。”这是先生关于凤山山水的诗，曾在百姓中广有流传。其诗实在朴拙，正如其学问和品格，所以他关于鸳鸯泉的记载，应该是可信的。有人曾找到当年目睹鸳鸯泉吞吐之事的老人，印证志书所载就是1937年夏季的一个午后，天地昏暗，电闪雷鸣，狂风大雨，泉水徐徐回流，很快便消失得无影踪，但一两个时辰后又奔涌回流，慢慢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泉水的瞬间消失和回流是怎么回事呢？我想这应该是一种自然现象。鸳鸯泉周围都是石山，和很多典型的喀斯特地貌一样，到处是石灰岩，不但山上有溶洞，就连水底也有溶洞和暗流。泉水突然消失的奇怪现象，可能是溶洞塌陷引起的。可泉水又是怎么回来的呢？我们可以想象，一场大雨过后，位于低洼地势的山湖汇集了周边大量的雨水，使地下水位迅速上涨和回流，使泉水又恢复了流量。这只是一种推断和假设，大自然的真正力量又何止这些呢？

鸳鸯泉在深山谷壑里，交通曾一度极为不便，反而显得清幽寂静。岸边草木藤蔓丛生，水面蜻蜓倏然浅翔点水，又有蝴蝶蹁跹舞蹈，四周则群山含黛，绿盈遍野。晚清名士罗云锦留诗赞曰：“鸳鸯湖水映碧天，岸柳曳风花自香。识得此中真福地，更于何处觅仙乡？”我想陶渊明眼中的桃花源至多也是如此境界！许多山川为何能成就其名，大概是水陆交通之便，人来人往的缘故吧。所以直到1945年，“鸳鸯泉”才作为一条词条被收入中华书局出版的《辞海》中。

鸳鸯泉之水晶莹清澈，细腻微甘。传说，男女月圆之夜到泉边祈祷，男喝母塘水，女喝公塘水，则恩爱如水之交融，多生双胞胎。传说不足信，难道是凤山人为自己打的广告招牌？据统计，周围村落新生人口双胞胎比率确实相对较高。所以，许多游客到此一游，都会满打一壶鸳鸯泉水，作为珍品带回去。

凤山县鸳鸯泉风光。罗盛满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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