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马 廉涛/文

2017年春节，我和妻子去了长寿之乡巴马，趁着过大年沾沾长寿老人的福气。

抵达巴马县城，刚一下车，便感觉这里的空气异常清新。午饭过后，我们乘船从洞口滑入百鸟岩，船，哗哗的水声和溶洞的幽暗，一起撩拨着我的心。过了一阵，洞顶开了一个自然的天窗，透进光来，就像点了天灯，如此三明三暗，黑白轮回，阴阳交替，如历三天三夜。置身其中，入梦出梦，听鸟鸣水滴，赏波光幻影，仿佛亲临西游记中的龙宫。岩内空气清冽，停船吸氧吐纳，顿感心旷神怡。

紧接着，百魔洞内石英、石柱、石蔓千姿百态，暗洞、奇山、天坑目不暇接。洞的中央有一块开阔地带，许多人坐在石凳上闭目养神，原来这里是当地的磁疗中心。洞顶居住着瑶民，就在我们从洞里向洞口返回的路上，碰见一位瑶族大妈身背一个大篓筐，两手提着两个大袋子，沿着陡峭的石阶迎面走来。我赶忙上前去搀扶大妈，大妈连声说：“不用不用，我行我行。”看着大妈目光炯炯有神，面色细白红润，又看看背篓里满满的木耳和手提的两袋子东西，我敬慕地问：“大妈今年高寿？”“92岁了。”大妈的声音清脆悦耳，我先是半信半疑，可仔细一想，这在长寿之乡也许真的不算什么。

我的猜想很快得到了验证。就在离百魔洞不远的八盘屯，你随处可见挑水、打柴、放牛、耕田、负重行走或摆摊做生意的老人，随便一问都是八九十岁了，仅百岁以上老人就有十几位。我们走进一位姓罗的百岁老人家里，老人热情地招呼我们，看着老人硬朗的身体，我连忙请教秘诀。老人乐呵呵地说：“不与人争，知足常乐。”然后，老人背起了当地的“三七养生”民谣。从吃饭、穿衣、睡觉、锻炼到做事、待人、休养，句句都充满着朴素的辩证法。

堂屋正中摆放着一副寿材，罗家人告诉我，在巴马，有给60岁老人“备棺”的习俗，儿孙们为了消除老人的后顾之忧，让老人安享晚年，会请木匠来家里制作寿方。老人天天看到为自己置备的寿方，习以为常，逐渐形成一种豁达乐观的心境。在当地人普遍的意识里，寿方是一个吉祥物，是一种好兆头，寓意着“官”和“财”，放置堂中，向人们彰显这个家庭恪守孝道，长幼有序，和睦康宁。我不禁想起当年父母在世时，要求我们儿女们制作寿方的情形，更觉得父母达观的可贵了。

据当地老人说，在巴马还有一种为60岁老人“补粮”的习俗。补粮仪式上，儿孙们把准备好的粮食、物品放到补粮桌上，一边唱着送寿歌，一边请道公把这些献来的米、钱和延寿的意愿信息传递给老人，让老人增粮、增寿。看到儿孙们为自己的健康长寿所做的努力，老人们在心理上得到积极的安慰，有病不惧怕，无病心宽敞，便能安然养生了。

巴马人长寿的秘诀不仅是因为这里天然独具的宜人环境、素食为主的饮食结构、常年劳作的生活方式、孝敬老人的社会风尚，还有乐观向上的美妙歌声呢。

就在到巴马的当晚，住在酒店里的我们被远处传来的阵阵歌声吸引，循着歌声，我们顺着人流来到巴马县中央广场，好家伙，这里人山人海。男女老少都穿着节日的盛装，各自七八成群地围拢在一起，对唱山歌呢。我好奇地穿梭在人群中，想弄清楚他们都在唱些什么、对歌有什么讲究，看着他们个个双眸里闪烁的深情、脸庞上荡漾着的幸福，听着他们天籁般的嗓音、甜美的歌声，我沉醉了……

趁着唱歌的空隙，我急忙向一位老人探寻究竟，长者告诉我，壮族人每逢佳节或是重大节庆活动，都会以对山歌的形式来相互交流，增进感情。以前山歌会是青年男女交结朋友、找寻有缘人的重要活动，现在的山歌会内容和形式都发生了变化，不限于此，成为人们了解对方生产生活情况、歌唱和期待美好生活的重要形式。我好奇地问：“怎么男女老少声音都这么好听、乐此不疲呢？”老人笑了笑说：“壮族人从呱呱坠地开始就听摇篮曲，到生命结束时为死者演唱哭丧歌，一生都是在歌声中度过的。要是遇到节日，百里之外的人都会骑着摩托赶来通宵对歌呢。”原来，遇事即歌，以歌述志，以歌传情，在这里已成风气了。

那天晚上，我满脑子都是唱歌的笑脸和动听的歌声，一夜未眠，心想，天天生活在歌声中的人，又怎能不长寿呢？

然而，大量的游客和候鸟人的涌入，使巴马的环境、基础设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我们游览的过程中，看到巴马正在开山琢石、大兴土木。巴马这位多年躲在深闺的少女，在向世人撩开神秘面纱之后，这些长寿的和谐音符，会不会变得越来越憔悴不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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