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乾
我老家在韩城南塬距龙亭不远的文王村,自幼生长在韩合交界,因此,我有一口到了韩城像合阳人到了韩城人的乡音。
近日回村,路过龙亭,恰逢集日,忽来兴致,决定转转。徒步前行,东进西出,十余分钟,街道就转遍了。街道上赶集的人稀少,显得萧条。记忆中龙亭集可不是这样的。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龙亭集,是韩合界上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大集,东有芝川人塬下而上,北有乔子玄人翻沟而至,南有百良同家庄人越壑而进,西有杨家庄人顺梁而下,真乃趋之若鹜。最初的龙亭集只逢二不逢七,所以逢二集更大。那时,父母带我赶集,套着牛车拉上一家人,牛蹄嗒嗒,六里地的距离,一路上不知道我有过多少憧憬和期待。
那时的龙亭,还是一个镇,108国道穿镇而过,我从小在这条公路上见识了很多外省来的卡车班车,就知道,外边的世界很大……
到了集会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母亲总是拉紧我的手,生怕把我弄丢了。
西头南北朝向的箔子巷,约五十米长,巷子两旁几乎都是卖猪卖羊卖鸡的;小羊的咩咩声、小鸡的咕咕声、小猪娃的哼唧声和嘶叫声使原本就人声鼎沸的街道更显得嘈杂喧闹。箔子巷北端是骡马大店,店里来的皮轱辘车,几乎都是外乡商贩。
走进东西朝向的正街,人更多更挤,彼此都是摩肩接踵而过。母亲会买一个两分钱的“咪咪”给我,我叼在嘴上,一吹就响,单调的音调曾给我的童年带来了多少乐趣啊!
但我更爱看的是街道两边那些散着香味热气腾腾的饭摊:焦黄的油糕鲜艳欲滴,嫩白的水煎包羞涩吐绿,烧饼黄灿灿急于出炉,红红的玻璃杯汽水总好像在向我招手;羊肉饸饹杂碎是不敢奢望的,一碗踅面也只能是翩翩联想;面对诸多美食,我也只能咽咽口水……
父亲带我来到涝池旁的牲口市场,市场不大,可容纳几十头牲口,牛羊骡马猪什么都有。整个市场里牲口的粪便随地,骚臭熏天。父亲是一个牲口小贩,几乎每个牲口都要看看,然后搭个价。讨价还价秘密进行,手塞于对方衣襟之内捏弄指头。
往西就是鞋帽衣服布匹场所,乡下人称屋人(妇女)市场。大多都是妇女滞留于此。母亲往往也会在此扯几尺布,买几双袜子,其实平时购买这些并非己用,专为行门户(随份子)所备。
有时转街,我并不随父母前往,而是留恋于邮政所门口的那颗大桐树下,看地上摆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连环画。只要是看书,父亲从不吝啬,每次和摊主谈好价,递钱给人家,就留下我去办他的事……
合作社在街道中间,家里的油盐日用品都源于那里。但吸引我的,还是那一颗颗躲在玻璃柜里的洋糖,总是想象着它们入口即化的甜甜味道。合作社正对着龙亭学校。学校的操场有一个戏台,坐北朝南。适逢有戏,大热天,有几十里外赶来看戏的人,数千余人,头戴草帽,汗流浃背。场地周围布满了饭摊,香气四溢;切开的西瓜红瓤黑籽,脆梨金黄耀眼,甜瓜的香味熏人如醉……台子上唱的是秦腔。从那时起,秦腔的曲调韵味就开始慢慢流入我的血液融进我的骨髓……东头便是菜市场,那时冬天的蔬菜只有红萝卜白菜莲花白大葱之类,不像现在,反季蔬菜应有尽有。
所有的这些记忆历历在目,就好像是昨天才发生过一样。如今,药铺已不在,大桐树也消失,连环画摊主更不知去向,龙亭镇的好多单位全部乔迁,国道南移,铁路停运,火车站不见一个人影……往日的繁华景象不再,我好像听到了龙亭集的一声声叹息。
我来到街东头唯一的一家羊肉饸饹摊前。
“吃饸饹?”老板问。
“来一大碗,再加个芝麻油酥饼。”
所有的东西都变了,不变的还是这带着淡淡羊膻味的羊肉饸饹。
美美地享受完羊肉饸饹,我慢慢走出龙亭街,昔日街上的热闹场景又浮现在脑海,耳边好像又传来几十年前红火的集会上的叫卖声:
“冰糖葫芦……”
“冰棍……白糖冰棍……”
“豆腐,割豆腐……”
“西瓜沙甜,不甜不要钱……”
“捎酱哩,酱捎上……”
又记起儿时母亲带我赶龙亭集会在饭摊上吃饭的情景。
“妈,你咋不吃?”我问。
“妈不爱吃这个,你吃。”母亲答。
可母亲问人家要了一碗热汤,啃几口家里带来的黑馍,喝几口汤……
忽然间我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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