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上律动的唐诗

杜甫王子武作

方正樊蓉

唐朝定都长安，富饶的天府之国是大唐的后方基地，陕川间的蜀道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和作用。唐朝为进一步加大对西南边陲的控制，先后将北栈（关中穿越秦岭通往汉中的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开辟为官道，在南栈（汉中通往蜀中的金牛道、米仓道、荔枝道）设驿通邮。由于交通便利，那时使臣赴任、商贾往来、文人墨客壮游、举子赶考，纷纷奔波于蜀道之上。

唐代被视为中国古体诗最璀璨的时期。秦岭南北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迥然不同，形成南北经济、文化、风俗、民情等方面的差异，蜀道便成为了诗人感受自然、社会、人生的最好场所，强烈地吸引了诗人们的目光。“初唐四杰”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都曾游历过蜀道；孟浩然、王维、岑参、高适、杜甫等大诗人壮游蜀道，留下许多歌颂蜀道的优美诗篇；韦应物、白居易、张籍、贾岛等人在这里流连忘返。唐代蜀道诗歌蔚为大观，是灿烂悠久的中国诗歌史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那条路上的那些人

“初唐四杰”在二十年间相继入蜀，拉开了唐代蜀道文学创作的大幕。卢照邻最先入蜀。王勃入蜀在总章二年﹙669年﹚，此行作诗30首。杨炯在垂拱元年﹙685年﹚入蜀，骆宾王入蜀留存的诗文不多。“初唐四杰”先后入蜀，促进了当时成都与长安的文学交流，激发了陈子昂、李白等蜀地诗人挺进长安的强烈愿望。他们入蜀之后，蜀中诗人陈子昂闪亮登场，蜀道上多次留下了他的足迹。他有诗云：“蜀门自兹始，云山方浩然。”蜀道文学进入了更加灿烂辉煌的繁荣期。陈子昂之后，蜀地也涌现了苑咸、刘湾、苏涣、马逢等一大批诗人，推动了蜀道文学的发展。

诗仙李白是继陈子昂把蜀道文学推向高峰的伟大诗人。他的出现，促成了中国古典诗歌一个黄金时代的到来。“安史之乱”后，“诗圣”杜甫和大诗人高适同年入蜀。杜甫在蜀写作了九百多首诗，他那忧国忧民的创作，留下了动乱岁月中蜀道文化的历史面貌，继李白之后将蜀道文学推向了又一个新的高峰。在大文豪们相继入蜀的同时，严武、戎昱、司空曙等著名诗人也先后入蜀。元稹、白居易、刘禹锡、贾岛等诗人行走在长安与成都之间，作品比较全面地描绘了中晚唐时期蜀道文化的面貌。“安史之乱”后，蜀道成为唐代诗人络绎不绝登场的“星光大道”，这个时期是蜀道文学最为兴旺发达的历史阶段。

自长安经蜀道去成都，壮丽的山川、富饶的土地、安定的社会强烈地吸引着众多的文人墨客。孟浩然、王维、高适等人都曾往返于长安与成都之间，留下了许多歌颂蜀道的优美诗篇。杜牧、李商隐、薛能等人，对成都和长安文化的交流也都作出了贡献。薛能的《褒斜道中》一诗，热情地歌颂了蜀道：“江遥旋入旁来水，山豁犹藏向后峰。”诗人们歌吟蜀道的诗篇，给长安与成都之间的蜀道绘制了一条条文化交流的彩带。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成都是天府之国，以繁华驰名。杜甫在成都留下了许多不朽的诗作，“草堂”成为中国文化史上的一块圣地。《春夜喜雨》是唐诗名篇之一，是杜甫在成都草堂居住时所作。此诗运用拟人手法，以极大的喜悦之情细致地描绘了春雨的特点和成都夜雨的景象，热情地讴歌了来得及时、滋润万物的春雨。诗中对春雨的描写，体物精微，细腻生动。全诗意境淡雅，意蕴清幽，诗境与画境浑然一体。著名女诗人薛涛是长安人，后随父流落成都，以诗名著称。他们有力地推动了蜀地文学的发展。

那条路上的那些诗

“关山凌旦开，石路无尘埃。白马高谭去，青牛真气来。”褒斜道为巴蜀通秦川的主要道路，自然不乏大诗人往来于此。王勃游蜀，经过褒斜道，留下来《晚留凤州》等诗。刘禹锡的《送令狐相公自仆射出镇南梁》、王维的《送杨长史赴果州》、李商隐的《悼伤后赴东蜀辟至散关遇雪》……描述蜀道的诗作可以说是蔚为大观。褒斜道上的唐诗集中描写了两处名胜：一处是褒城驿，“鄂相顷题应好池，题云万竹与千梨”“容州诗句在褒城，几度经过眼暂明”的表述，可见当时的褒城驿文人、商贾往来甚多。经褒城驿的诗人属元稹最为频繁，他的《遣行十首》中提到自己七过褒城驿；另一处是七盘岭，据《舆地纪胜》记载，唐代诗人多有诗作描述这里，“独游千里外，高卧七盘西。晓月临窗近，天河入户低”。沈佺期的《夜宿七盘岭》描述的应是此地。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傥骆道又名党骆道、骆谷道，在穿越秦岭的诸条古栈道中，傥骆道最靠近秦岭主峰太白山，穿越秦岭，艰险不言而喻。李白的《蜀道难》描述的正是傥骆道独有的景色和意境。全诗294字，律体与散文兼有，笔意纵横，豪放洒脱，一唱三叹。诗中诸多的画面无论是山之高、水之急、河山之改观、林木之荒寂、连峰绝壁之险，皆有逼人之势，气象宏伟。《蜀道难》用乐府古题所写，由古及今，着力描绘了蜀道上奇丽惊险的山川景色。作者以变化莫测的笔法，淋漓尽致地刻画了蜀道之难，展现了古老蜀道逶迤、峥嵘、高峻、崎岖的面貌，描绘出一幅色彩绚丽的山水画卷，丰富的想象中透露出了对社会的忧虑与关切。这首诗最早见录于唐人殷璠所编的《河岳英灵集》。唐以前的《蜀道难》作品，大多简短。李白的《蜀道难》用了大量散文化诗句，字数从三言、四言、五言、七言，直到十一言，参差错落，凸显了奔放的语言风格。

“长安回首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唐代对子午道不断修葺。天宝年间，因杨玉环嗜食荔枝，朝廷在四川涪陵建荔枝园，并整修四川涪陵至长安的道路，取道达州（今四川达县），从陕西西乡快马入子午谷，至长安不过三日，进呈贵妃的荔枝犹新鲜如初。所以，历史上把子午道又叫“荔枝道”。杜牧的《过华清宫三首·其一》一首诗，就是描写子午道上送荔枝的情景。子午道沿途险峻，又没有较大的驿站和关隘，加之取道的多为商贾，所以留存的诗歌并不多。“安史之乱”以后，子午道逐渐衰落。

虽然蜀道诗歌发展空前繁荣，但是从内容上讲，诗人们从长安赴成都沿途所写的诗歌数目要远远超出他们从成都赴长安所写的诗歌数目。一方面，这可能缘于诗人初至蜀道被壮丽旖旎的风景所感染；另一方面，出长安者多为贬谪官员，羁旅艰辛加上心中的不平难免引发创作灵感，继而写出大量的感遇诗歌。因而，赴蜀地的蜀道诗歌基调大多不明快，多以写景状物为主，加以离情别绪，内容也不乏对长安的思念和对蜀地景色的惊异。诗人们从成都赴长安所写诗歌数目较少，内容上多是表达快慰之意，或是抒发爱国情怀的诗歌，整体格调较为轻盈欢快。

蜀道诗歌的内容、题材丰富，在唐代诗歌中独树一帜。这条路上，蜀道诗句中那些令人叹为观止的奇峻秀丽的山川、波涛汹涌的江水、光怪陆离的景致、早已远去的先贤，在唐人的妙笔勾勒下，至今依然栩栩如生、如梦如幻。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为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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