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台观碑记

只因嗜碑成癖，早年时常在外寻碑觅碣，记得是个暮春时节，我从西安乘车穿越秦岭，来到汉中，首选的观光之处就是古汉台，此台是鸿门宴之后，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时的宫室所在。就在这样一个偏远蛮荒之地，刘邦采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兵出三齐，一举夺取天下。因在汉中发迹，遂定国号为“汉”，在两千多年的沧桑岁月中，古汉台几经兴废，现在所见的是一座由三层阶墀递建的高楼。被辟为汉中市博物馆，馆内珍藏陈列着大量的汉魏摩崖碑刻，其中最知名的就是《石门颂》。

《石门颂》刻于东汉桓帝建和二年（148年），用以赞颂杨孟文奏请修复褒斜道的功德。褒斜道是一条由秦入蜀的重要通道。南起汉中褒谷，北至郿县斜谷，全长四百余里，战国秦昭襄王年间始修栈道，楚汉相争时，刘邦假意表达没有复出之意，便将所经栈道烧毁，至汉明帝刘庄登基后，于永平四年下诏重修，在七盘山下开凿了世界上最早可以通行车辆的穿山隧道，这就是古人所称谓的石门。汉安帝元年与二年，因西夷侵扰，道又中断，司隶校尉杨孟文力排众议，数上奏请，终使顺帝刘宝应允再次开通此道，从此褒斜道上便出现了“敞而晏平，清凉调和”的欣荣景象。建和二年汉中太守王升来到石门，为颂扬杨孟文的功绩。撰文书刻于石门内壁，此即广为后人称道的《石门颂》。当时我欲去石门实地考察。附近的褒城是周幽王宠妃褒姒的故乡，正可顺道一游，但邑人说这里已于1969年建成了水库，蓄水前把“石门十三品”刻石移进了博物馆，《石门颂》是从隧道壁上整体凿下的，形状略呈长方，碑额居中突出，文字顺势书刻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上。学书以来，对帖临过多遍的《石门颂》，这次总算是看到了原刻真迹，整纸拓本是买不起的，幸在好心人的帮助下，还是带回了几个原大的字样。对于《石门颂》的书法特色。后世的评骘很多，清代王昶在其《金石萃编》中说：“是刻书体劲挺有姿，与开通褒斜道摩崖隶字疏密不齐者，各具深趣，推为东汉人杰作。”杨守敬于光绪五年（1879年）把石门诸刻介绍到日本，大受东瀛书界激赏，被列为习书的“必修古典”。在古汉台的大门旁立有一块巨石，上面刻着由日本书家书写的“汉中石门，日本之师”八个大字。

自古从关中南下除了褒斜道，还有陈仓道、子午道、金牛道等多条山道，真是栈道千里，无所不通，沿途还有许多的驿站、邮亭、旅舍及附属设施，面对如此繁杂的交通状况，自然就需要有个管理上的规范，在古汉台褒斜道陈列馆里有一通“仪制令”石碑拓片，在“仪制令”三字的下面，刻的是“贱避贵、少避长、轻避重、去避来”四句话。落款为“淳熙辛丑邑令王立”。淳熙是南宋孝宗（赵睿）的年号，辛丑为淳熙八年（1181年），“仪制令”是朝廷通会各州县，立于通衢要道的石碑，此碑现存于离汉中不远的灵岩寺，是我国迄今可见最早的交通规划和伦理行为的实物。

□张以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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