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云
写下这三个字后,竟有些不知所措,我要说花红还是说果红?五月榴花红似火,八月石榴万盏灯,可都是火焰一般的红啊。说到哪是哪吧。
石榴花按说也不只是红色,还有粉有白有黄,但最能代表此花风韵的,非红莫属。石榴花开之时,满树都是油亮亮的绿叶,朵朵红花开在其上,有怡红快绿的恣意和热闹。加上那花也不同凡响,花骨朵像红宝石,擦了鞋油似的锃亮,盛开的,像玛瑙红瓶里插了一束温柔的小红花。这样的宝石玛瑙一朵朵别在枝叶间,在初夏的阳光里灿烂夺目,“五月榴花照眼明”,这个“照”字多形象,一树亮红招摇,明亮亮有宝气珠光。
花苞红亮,花朵红亮,如此激情燃烧的样子,小石榴也被感染着呢,它蓬勃地生长,迎着太阳,迎着风,努力地长大,一天天鼓胀起来的身体里只装了一门心思,就是有朝一日也如此艳美。它没有辜负自己,待到八月,果真就长成了一盏红灯笼,油光滑亮的红灯笼。一树百盏灯,一园万盏灯,青春期的明艳照眼又卷土重来了。
不光脸红了,八月的石榴,心也红透了呢,甜蜜在腹中发酵得容纳不下,不由地咧嘴大笑了,这一笑,把一肚子心事都抖露出来,玛瑙似的籽粒们把头都挤扁了,每一颗都晶莹剔透,都红艳欲滴。这时候,路过的人忍不住涎水沥沥,要赶紧扯下一颗来,扒开皮大快朵颐,石榴籽一把一把塞到嘴里,满嘴酸酸甜甜,好一个汁液淋漓!
我喜欢把石榴籽剥出来放进白瓷碗里,中等大的一颗石榴就能剥出一碗来,那种堆积很有成就感,也很有画意。画家都喜欢画枝头炸开的石榴,还真没见谁画过白瓷碗里的红榴籽,想那红也剔透白也瓷亮,入画来应该不错。每次捧着一碗榴籽开吃,我都想认真数数,一颗果实里面究竟能包藏多少粒籽,可一吃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估一估,怎么也得好几百吧。
也正是因为这个特点,石榴自从被张骞从西域引入后,就一直被视为吉祥物,我们的先人,多福的最大一个标准就是多子,你看石榴籽多到什么程度?别笑,那也是人的理想。所以,人们婚床上喜欢放石榴,供桌上也喜欢放石榴,印象中,外公家里有一张大红的老式木床,床帮上就雕着几幅石榴图,熟透的石榴祼着满腹艳红的籽粒,把喜庆张扬得满屋都是。那时候村里有结婚的,头天晚上吹吹唱唱,也少不了一个小曲——《摘石榴》,“姐在南园摘石榴,哪一个讨债鬼隔墙砸砖头,刚刚巧巧砸中了小奴家的头……”砸她的头不为吃石榴,为的是“约她去溜溜”,故乡有很多梨树桃树苹果树,唯独少见石榴树,可偏偏要石榴来传情来作媒,说起来还是人们对它的崇拜吧。
爱屋及乌,那石榴一样的火红衣裙,也成了人们喜欢的色彩,据说唐宋时期颇为流行,它就叫“石榴红”。——如此说来,这三个字,又多出一种含义来,变成颜色了。
古代衣料的石榴红,就是以石榴花为主要染料染就的,武则天特别喜欢穿这种颜色的裙子,我印象最深的是她的一句诗,“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是她当小尼姑时写的,唐太宗死了,没生育的后宫佳丽全被赶到感业寺出家,那种情形下仓皇离宫,竟然还把一件红裙好好保存着,还拿来给当了皇帝的“儿子”李治写诗传情,她最终从李治处重见天日并红运当头,“风吹香罗带,日照石榴裙”,石榴功不可没。
而若干年后,在唐明皇时代,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杨玉环也喜欢穿石榴裙,明皇要求众臣对她行跪拜之礼,大家心中不服,私下便自嘲说是“拜倒在石榴裙下”。后来贵妃身死马嵬坡,这个说法并没随她消失,反而愈传愈广,直演绎成今天的样子。今天的你拜倒在某人的石榴裙下,当然不再是讽刺,而是对其倾心相许了。
桂花开
桂花开了。千层碧叶中,粟粒大小的黄花千点万点,小到极致,香却是大手笔,洋洋洒洒,淌得到处都是。
在我国传统十大名花中,桂是最谦逊最不起眼的。不欲与谁争春,把花压成点点的小,退缩着躲藏在叶柄里,直到秋天还不肯出来。但,是花总归要开放的,说不定哪一晚,捂不住的无数小花苞倏地钻出来,按捺不住地裂开,香气就哗地一声喷涌出来,浓稠如酒浆,竟是有些薰人了。好在凉风徐徐地来了,把这香揉匀,化开,带着它飘啊飘啊,一直飘到数里之外。所过之处,人们不由地深吸几口气,叹一声香。这香暴露了它的名花本相。
宋之问有咏桂诗曰,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是我一直喜欢的句子。桂原本是江南的树,昔年的淮北平原少有种植,小时候听说此树,还是从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的传说里,印象中,它本不是凡间物,这数里异香,自然也就是天香了。
初识这天香,是在怀远水校。校园里有很多年长的花木,那些合抱粗的百年老桂,秋天里总幽香四溢,教室、宿舍、后面的荆山,远处的石榴园,都浸在依依无尽的花香里。我们常坐在后山的卞和洞上,在袅袅桂香中,看白练般的淮河水,想入花入云的少年心事,说仗剑江湖的远大理想。流光容易把人抛,转眼就是许多年,今天的我们,在平淡琐细中自得其乐,当初的宏图壮志,早已和着点点桂花,埋在越来越深的光阴里,偶然忆及,恍惚有隔世之感,但那隔世的记忆,仍有着迷蒙的金黄与暗香。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因为其香,貌不倾城的桂花,常得君王带笑看。汉武帝认为桂是通神的佳木,不但建了一座遍植桂树的桂宫,还以桂为材搭了座虹桥,想在桥上与仙人相会。南朝陈后主想象力更丰富,他在光昭殿后为爱妃张丽华建了一座桂宫,修了一个如月的圆门,用水晶装饰,后庭空无他物,只栽了一棵桂树,树下放了一个捣药臼,驯养一只白兔让丽华抱着。想那三秋时节,桂香满庭,怀抱玉兔的张贵妃粉面明眸,衣袂飘飘,七尺长发滑如锦锻,这样的玉人儿月下凭栏,何不就是嫦娥下凡?花好人俏月儿圆,陈叔宝沉醉不识归路,终于国破家亡,成了“后主”。而后隋国为俘时,再逢金秋桂开,再忆起此宫此香,会有什么样的长恨盈怀?
桂树长寿,几百年上千年的都不罕见。国内人工种植的桂中,最年长者在陕西汉中,据说是汉末名将萧何亲手栽植,两千多年了。此树高十三米,主干直径两米多,树冠覆地面积400多平方,花开之时,金蕊万点,方圆数里香气扑鼻。当年,先入咸阳的刘邦兵力敌不过项羽,被其毁约封为汉王,本来心下不服意欲强拼,但萧何劝他在汉中招兵买马,养精蓄锐等待时机。萧何种下此树,想必就是率先表态,要有等得及桂花开放的隐忍吧。刘邦,萧何,韩信,说不定就常在这棵桂树下研读兵书,商讨逐鹿中原的大计,终逼得西楚霸王一败涂地,乌江自刎。如今,老桂依然苍健,昔年那些叱咤风云的英雄,却连一把黄土也找不到了。人是活不过一株树的。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一趟汉中,在冷露无声的秋夜,坐到这棵桂树下,听它讲一讲人生是什么,成败是什么,光阴又是什么。
桂花一开,月就要圆了。桂是喜欢成全的树,要给团聚的人们锦上添香。太平中的人们懂得桂的这份心意,不管千里万里,也要在月圆之夜赶回家,月圆人圆,方不辜负了这天香。说来惭愧,我已经好多年没陪父母一起过中秋了,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每年桂花开时,一颗愧疚的心都会想,来年一定要为二老植两棵桂,一株丹桂,一株金桂,我不在的中秋,就让桂香在他们身边缭绕,让桂花落在他们日渐白去的头发上。我想把我的愧疚与牵挂托付于桂。可是,一年又一年,总是误了植桂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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