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前一个美国人的汉中游记

梁中效

美国传教士丹尼尔在1941年的春天进入汉中盆地，汉中的油菜花海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丹尼尔精通中西文化，对汉中在中华版图上优越的地理区位有明确的认识。他说陕西和四川之间的分界线比较明显，而且是天然和客观存在的。这两个省份被大山阻隔，两地的分界比中国其他地方的要宽广一些。“人口众多的汉中平原位于陕西南部，从地形上看既属于南方，也属于北方，因为在它的南面和北面都有高山。”因此，旅行者离开陕西关中，踏入汉中与四川盆地的那一刻，就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丹尼尔从宝鸡坐汽车沿着川陕公路进入汉中盆地。他认为陕西到四川的公路路况较好，尤其是陕西段。在离开渭水旁的宝鸡车站后，车开始向上爬升，进入山区。此后，“除了汉中平原水平行驶几小时外，就会再次靠近成都了。群山连绵不绝，在某处需要越过一座九千英尺的山峰。”实际上，抗战时的宝汉公路全程254公里，除宝鸡至益门镇5公里与褒谷口至汉中15公里为平路外，其余234公里皆在秦岭崇山峻岭之中。穿越秦岭山脊时海拔最高的地方是酒奠梁、柴关岭。过了柴关岭和留坝县城之后进入褒河河谷。美丽的褒河河谷给丹尼尔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说沿着秦岭的南坡下行，“我们看到了碧绿的矮竹丛和美丽的花朵。继续向下前行，进入一个狭窄的山谷，这个山谷和中国北方的大不相同，一棵突兀的棕榈树标志着它发生的变化，峡谷变得更窄、更浅，直到穿过一个正在兴建的大型灌溉系统，我们才进入汉中平原。公路上有一条岔路，大部分的四川车辆都会绕行汉中平原15英里。”丹尼尔看到的“正在兴建的大型灌溉系统”就是褒惠渠。“褒惠渠”由民国年间著名水利学家李仪祉先生主持设计，于1940年冬天动工兴建，1946年全面竣工，灌溉面积达到12万亩以上。同时，李仪祉先生还倡议了勉县汉江上的“汉惠渠”。汉惠渠大坝于1938年12月开建，到1941年7月竣工。丹尼尔还看到了“汉惠渠”热火朝天的修建场面。他说：“沿着山谷上坡前行，我们到达了一个峡谷，指挥人员是一名中国一线的水利工程师。由于在目前的局势下，很难获取铁和水泥，这座大坝便全部由花岗岩筑造而成。”

驶过崎岖艰险的秦岭山地之后，造物主设计了一个风景如画、祥和安谧的汉中盆地，让第一次进入汉中盆地的丹尼尔终身难忘。他说：“汉中平原景色优美，据说夏季闷热。当我穿过那里时，油菜花正盛开着。油菜长得和人一样高，我从未在中国北方见过这番景象。”他还试图解读为何中国人喜欢油菜的奥秘。他认为中国人不吃黄油也不喝牛奶，脂肪的获取大部分来源于食物中的蔬菜。最珍贵的油是从芝麻籽里榨出来的，被称为“香油”；但是使用最广泛的油是从菜籽里榨出来的，起了一个很普通的名字“菜油”，中国人做菜最常用的就是菜油。在花海中徜徉的同时，丹尼尔注意到汉中人的衣着与北方人不同。“汉中山谷里的人穿草鞋时都不穿袜子，他们会把一条黑布像头巾那样包裹在脑袋上，而这不是中国北方人的做法。我也注意到，汉中地区劳作中的人穿的袍子比较长，而北方人在干活时穿的是短上衣，比较朴素。”他还观察到汉中盆地的房屋与北方不同，“相较于北方风格，汉中平原的房屋更偏向于南方格调。屋顶的瓦片在重量上要轻一些，在颜色上要暗一些，它们被直接盖在椽子上。然而，在北方，椽子上会铺一层芦苇席，席子上会抹一层两英寸厚的泥，然后再把瓦片固定在泥里。屋顶不是靠墙支撑，而是依托于直立的柱子组成的框架。人们总是会认为，在南方，墙都是事后才想起来的，加上一道墙不过是给本已防雨的房子再添防风的功能。”他感觉到汉中的房子似乎不如北方坚固，但看起来却更加别致美观。

汉中是闻名于世的“栈道之乡”，丹尼尔对汉中栈道评价甚高。抗战时修筑的川陕公路与金牛道平行或者重合。丹尼尔看到，“老路就在公路旁不远处，这条路的路面较窄，而且铺上了石头，每隔一段较短的距离就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岗楼守卫在那里。”“目前岗楼处于失修状态，但是它赋予了这个可爱山谷一丝古老的浪漫气息，这也象征着过去的秩序。然而，在某些方面，原始事物先进得让人不可思议。一件记录在册的事情是，古时的皇家邮政在‘飞’过那条老路时，只比今天重庆到宝鸡的邮政车慢一丁点儿。或许，古老的步兵还唱着类似于《汉中平原的看守》这样的歌曲。”同时，他观察到汉水源的涓涓细流。“我们沿着山谷往上走，尽管汉江下游的洪水量比黃河还大，但是我们要穿过的地方在河流上游，汉江的河面仅有几个水桶的宽度。”他也看到汉江源头与嘉陵江很近。

总之，丹尼尔作为一名出生在洛阳又在美国读完大学的美国人，他真实地记录了汉中地处南北方过渡带的优越区位和独特的山川地貌，着重描写了汉中的金色花海与灌溉肥沃土地的水利工程，还着意描绘了点缀在花海之中的屋舍与汉中传统民居的特点，更刻画了花海中劳作的汉中人服饰与精神风貌。这种大泼墨与小写意相结合的游记方式，不仅写活了八十年前的汉中，而且为我们今天宣传汉中最美花海与游客领略阳春三月的汉中之美，带来了几多启迪与诸多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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