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组诗）

□冯青春

青烟飘于野

一对老夫妻

在整理冬天的土地

他们寻找鹅卵大甚至

更小的石子

他们扬手把这些石子

扔向旁边的树林

他们又把草

和秋天没有收尽的秸秆

拢在一起，点燃

离播种还很早

离天黑

也还早

所以，他们很慢

他们身边的火

也很慢

火上烟

也慢

醒来看见窗外山

也听见斑鸠的叫声

但主要看见山

它离我那么近，好像就在枕边

天气预报说过几天有雪

我想糟了

到时看不见山，而且

枕边堆满雪

空山春雨后，赶牛回家

在漫沿沟

杉树林被雨后氤氲的雾气淹没

我的双腿也被淹没

我和我的牛只剩半截身子在林中飘荡

我的牛因为看不见路不断哞哞大叫

经过一棵碗口粗的杉树旁时我猛击一掌

水珠哗哗跌落

我们几乎同时跳开

又双双滑倒

温度计

经过这么多

我也烦了

我希望遇见一个人

一个燃烧熊熊烈火的疯子

我们紧紧拥抱

咔的一声结束这茫然又多病的生涯

这颗心，要从此安定

从山上下来，心也要带下来

那些花啊那些

从草丛里钻出来的蛇

要把它们留在原地

列车经过唐古拉

一大队云沿着山脊艰难前进

远处的草原上

有更广袤的天空

有牦牛和羊群仰望时的温暖眼神

风啊风啊请推我一把

一些云开始掉队

它们稀薄的身子那么恍惚

有的在岩石上歇息

有的被羚羊的尖角

轻轻挂住

我曾看见杨树花

刚下过雨

路面闪着泥光

两旁枯草已有新绿

上面挂满密密麻麻

细小的水珠

放牛的人蹲在远处

披件蓑衣像只麻雀

那一天我从佛坪县伐木回来

站在院子边上

看见沟底纷扬的杨树花

发出嗡嗡

寂静的声音

啊，海鸥

我是一个迟钝的人

对任何事情的反应都要慢很久很久

比如现在我反应到那些海鸥

那是十几年前，在福建的海滩上

我的嘴上还生着绒毛

一个姑娘拉着我的手大叫

啊。海鸥

当时我不置可否

现在想起来

确实有一些海鸥

贴着海面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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