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尔瓦 （外二首）

披毡，人间的影子

植物，石头，苹果树林

我握着你的手，像握着金黄的麦穗

富含矿物的水，在破败的瓦板屋，做最后的告别

森林的树叶逐渐从我们身上褪去

祖先的白银和马车，消失在苦荞地尽头

最后的高贵与卑微，在毕摩经上禹禹独行

一个孤单的族人，有一群像样的羊子

轻慢和鄙夷地饮下夕阳

敲响羊皮鼓，羊的骨头架着云的骨骼

浸过云层和背脊，擦尔瓦，森林飞出的树皮

山上的雪拴着我家的羊子

世间的栅栏

伸出小黄花，天使般模样

在小凉山，我们重新认识蒲公英

在人间，人们的脸上假装着春天

无法指认出在饥饿之下播种的洋芋地

野草向天空摆下垂穗

一团羊毛，阿妈喷上一口泉水

坡上所有的羊群，在我们身上奔向风霜

题大瓦山

我必须醒着

听峡谷的风，那带着山泉水质的风

那能撕响峡谷的风

把金口河的花香和鸟鸣

转换成大雾和雪花

大瓦山，像一方蓝色的俄发①

重叠四季，鲜花与鱼的倒影

在火山岩的石头上颜色分明

先祖、马帮，传奇和传说

互为仙境

我要背上祖先留下的经文

用树棍和芨芨草占卜

预告遥远的天河

布满了雪豹的斑点

我们在一张羊皮下置身梦境

赤裸的身子，被野草包裹

闻着泥里的草味，和羊一样把孩子生在草丛

一条龙绕着树杆偷听着星空

贝母鸡已离开峨岭，它跟着飞翔的鸟群

一如落后的阿妈

注①：俄发，指未生育的彝族女性戴的头帕

平底陶罐

我们从牛背上下来

打捞河里的水草和细甲鱼

这是大山对我们的秘语

像虫子一样生活，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我的草甸，使我的羊子

养成物欲横流的习惯

在初夏的青草甸上

端详一块石头，它想吃下它

天上的鹰，打算抽走这根草甸的骨头

羊群和荞麦，它们闲散而低唱

把山上的季节打成捆

阿爹，他有一张金色面具，已低至瓜果后面

割麦，摘菜

唤一群深在大山的猪

女人背着孩子，手中的陶罐

已弥补了河流的不足

母语已经脂溢性脱发

偷偷将祝福念成咒语

落叶越来越想落在人的身上

它要找回那块虎纹的兽皮

把荆棘捣碎，贴住纷乱的脚步

平底陶罐上的辅音

被长久沉默的老阉羊咽下

忧伤的月琴，落满风尘的牛角

无法凭城固守

指路经，从丝絧的河流抽出

祖灵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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