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神奇的“资源冷杉”

▲资源冷杉雄姿。

?考察队在银竹老山的丛林中行进。

资源冷杉的球果像一座座小宝塔。

银竹老山林区一角。

核心提示：

在资源县境内的广西银竹老山自治区级自然保护区，生长着一种濒临灭绝的松科冷杉属植物，它被中国植物学家发现时曾引起轰动，被命名为“资源冷杉”。它是中国特有的第四纪冰期遗留下来的活化石，全球极濒危的珍稀树种之一，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拟订的“针叶树保护行动计划”列为全球重点保护的针叶树，被国家列为法定的Ⅰ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银竹老山保护区不仅是资源冷杉模式标本产地，而且还是以它为优势或标志的中山针阔叶混交林主要分布地。全球范围内，这一稀有的自然植被只见于银竹老山及其周边地区，分布面积甚为狭小。因为资源冷杉的存在，银竹老山即将升级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近日，本报记者来到银竹老山探访了神秘的冷杉。

□本报记者文烨通讯员舒小芩易泽峰

高山密林中的“王者”

银竹老山地处资源县北面，是南岭越城岭山脉的重要组成部分，地势高峻，主要山脉呈东北—西南走向，山峰海拔多在1500m～1900m之间，最高峰二宝鼎海拔2021m。山体的中下部地势陡峭，个别山坡几乎呈垂直状，而上部的地形起伏迂缓，山顶呈浑圆状。谷狭坡陡，小地形错综复杂，自然植被茂密。

丛林深处，雾气朦胧，百鸟啁啾。一束束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冠，洒落在积聚着厚厚一层枯枝落叶的地面。一支拄着拐杖的队伍艰难地行进在密林中。林中幽暗湿润，小道崎岖，队伍所到之处，不时惊起山鸡、松鼠、野兔等多种野生动物。偶尔还会遇上头部酷似烙铁的小毒蛇，横卧于小道中，或婀娜着蛇身从不远处窜过，让人不由毛骨悚然。

这支队伍不是电影中的游击队，也不是游山玩水的“驴友”，而是由林科人员、当地干部、护林员及本报记者组成的考察队，是专程前来考察银竹老山丛林中即将消失的“王者”——— 资源冷杉的。

“我们在银竹老山周边生活了数十年，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山上竟然生长着一种中国所特有的国家Ⅰ级重点保护植物——— 资源冷杉。”专程开车陪同我们上山的茶坪村党支书杨忠锐及村委主任柳福权感慨地说。

考察队先乘越野车在坑洼险要的山区公路及简易林道行驶30多公里，来到海拔约1400米的银竹老山管护站。然后钻丛林、跨山涧、爬山坡，艰难地徒步5公里丛林小道，到达保护区最高峰二宝鼎附近一处叫神宝堂的小山窝，这里海拔1840多米。

“到了！我们终于到了！银竹老山目前残存最大的一片资源冷杉林就生长在这个小山窝中。”10月16日下午3时许，当考察队来到红石岩时，走在前面当向导的护林员组长雷承广突然高兴地喊道。

资源县林业局工作人员雷承刚指着前面的一片树林大声地说：“前面小山坡上那些长得较高且像杉树的树木，就是资源冷杉！”

我们放眼望去，只见山窝旁的丛林中生长着十多株杉树模样的树木，叶色墨绿苍翠，在丛林中显得出类拔萃，鹤立鸡群。它们就是银竹老山密林中名副其实的“王者”！

我们连滚带爬地来到资源冷杉林里，轻轻地抚摸着一株株密布苔藓或挂着丝条状青苔的苍劲树干，不得不对这种中国所特有的“国宝”肃然起敬。

在现场记者看到，这里的每一株资源冷杉及其他伴生树木，均挂有铝制号牌，其中一株资源冷杉的主干上，还悬挂着一个塑有“国家重点植物监测样地GX-3-1”字样的牌子。边缘一株资源冷杉周围，有用树木搭起的一个棚架。雷承广告诉我们，这是科研人员为进行长期监测资源冷杉和进行人工授粉试验而搭建的。

记者爬上这高达10多米的监测平台，发现个别资源冷杉植株部分枝头上长着一些长柱状宝塔形的球果，其中一些球果还挂有号牌。资源冷杉的枝叶比较粗短，而且基本上都是斜向上生长，叶面似有蜡质，叶背则泛着银光。资源冷杉与其它杉类最大的区别在于它的叶尖开叉，呈微打开的剪刀状。

记者现场观察发现，这一群落最集中的几株资源冷杉粗细高矮相差无几，树干上均生长着一些苔藓、地衣和石韦。最高大的一株树高18米，胸径30.6厘米。侧旁的一株资源冷杉已被不法分子盗伐，从盗伐者在现场丢弃的一小段原木的年轮来看，较大株的资源冷杉树龄在45-50年之间。

中国科学院广西植物研究所(以下简称“广西植物研究所”)宁世江研究员告诉记者,这片资源冷杉群落，目前存活有大小植株49株，在监测样地有13株，是目前银竹老山上发现的最大的一个资源冷杉居群。银竹老山目前现存的冷杉植株共72株，集中在3个分布点，神宝堂分布点的这片冷杉植株最多、最高大，另外2个分布点都在神宝堂的北边，分别有植株21株和2株。所有72株都已经挂牌、定位，定期监测。

资源冷杉这个银竹老山丛林中的“王者”，如今已成为IUCN红色名录中极濒危（CR）植物。

轰动植物界的重大发现

1979年，广西林业调查人员首次在资源县的银竹老山发现一种残遗的松科冷杉属植物。经过研究，我国植物学家傅立国、莫新礼认定它是冷杉属的一个新种，因为发现地在资源县境内，所以命名为“资源冷杉（Abies ziyuannensis L.K.Fu etS.L.Mo）”，由于资源冷杉远远超出了冷杉属植物分布的范围，因此，在当时成为轰动植物学界的重大发现。

宁世江研究员介绍，资源冷杉系于南岭越城岭山地发现的冷杉新种，为常绿乔木，树高可达25m-30m，胸径达60cm-90cm。树皮褐灰白色、龟状浅裂，幼枝淡褐黄色，老枝呈灰黑色。叶条形，同一枝条有长短二型，基部扭转列成彼此重叠两行，上面深绿色，背面有两条粉白色气孔带。叶片前端有凹缺，树脂道边生。球果椭圆状圆柱形，具短柄、直立，成熟时暗绿褐色。花期5月，10-11月成熟。仅分布于广西资源县银竹老山一带，散生在海拔1650-1850m地带的常绿落叶阔叶混交林中，组成针阔叶混交林。现存的多为树势较弱、个体偏矮小的中龄株，自我更新不良，种群衰退严重，稍有不慎，会有被阔叶树种更替的可能。

据有关资料记载，大约200万年前，地球进入第四纪冰期，气候寒冷，现在的中国南部低矮山地曾广泛分布着冷杉林。冰期过后，随着全球气温回升和山地冰川的退缩，生于中国东部和南部地区的冷杉由于不能适应变化了的环境，几乎全部灭绝。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说起中国冷杉，只能想起西南、西北的亚高山地区及高纬度的东北与华北山地、秦巴与蒙新山地高耸入云的冷杉。这就是资源冷杉被发现时，曾引起轰动效应的原因。目前，广西幸存的两种冷杉——— 资源冷杉和元宝山冷杉被列为广西植物的“双璧”。

资源冷杉是气候性孑遗树种，它是第四纪冰期以来我国南部山地植物垂直分布随全球气候变化的见证，因此，对其进行有效保护和研究，对于了解北半球植物区系的发展演变、生物多样性的保护以及冷杉属植物的系统演化都有重大意义。正因为资源冷杉具有极高的科学研究价值，它被列为国家I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是中国特有的第四纪冰期遗留“植物活化石”，对研究植物遗传、地球气候变化等具有很高科研价值。

由于新闻单位以前对资源冷杉的报道很少，因此，在桂林人的心目中，资源冷杉仍是一种充满神秘色彩的植物。

现在残存于银竹老山的资源冷杉种群个体已非常少了，仅有数十株而已。宁世江分析认为，导致资源冷杉种群退化的首要因素是过去发生频率高、影响范围广、持续时间长的人为砍伐破坏，及其分布地的过度集中放牧,所依存的森林环境受损严重；其次是它自身生物学特性的限制，也造成在自然状态下出现种群不易扩大的局面。

“要想实现资源冷杉种群的保护，解除其濒危状态，以免灭绝，需要采取有效措施遏制人为干扰破坏，并进一步加强对它繁育系统的研究，通过人工育种进行规模繁育。”宁世江强调说。

默默无闻的国宝守护者

在考察资源冷杉的路上，记者发现雷承刚走路时腿部一瘸一拐的，一问才知道，原来，由于长年累月在空气冷湿的银竹老山上巡逻，他落下了较严重的内风湿疾病，腿关节变了形，平常像针刺一样痛得钻心。

银竹老山于1982年6月经自治区人民政府批准成立自治区级自然保护区，1986年在山上建起保护站。银竹老山有个特点，大半年时间都处在阴雨冷雾的笼罩中，保护站的被子、衣服多是湿漉漉的，不久就会出现发霉，生活环境非常恶劣。

雷承刚从1990年就到银竹老山保护站工作，2011年患上严重的内风湿病后，才调到资源县林业局银竹老山办公室工作。他本来已行走艰难，但当他了解到第一次有桂林的记者要到银竹老山现场采访考察资源冷杉时，强烈的责任心驱使他忍着疾病的痛苦，亲自为考察队作向导。他的无私奉献精神让大家非常感动。

记者采访了解到，银竹老山保护站现任站长杨忠魁是2007年调入银竹老山保护站工作的坚守者，不仅也患有内风湿病，而且还患有严重的缺钾病，但他仍顽强地在高山上坚守着资源冷杉这个“国宝”。

据杨忠魁介绍，保护站交通十分困难，离县城70多公里，周围近20公里无人烟，以前从茶坪村需步行一个多小时方能到达几乎与世隔绝的保护站，给职工的生活带来诸多不便。加上生活环境地处寒冷湿气重的高寒山区，保护站的职工大多坚守不了半年就设法调走。2009年，在上级主管部门、当地政府、县林业局的大力支持下，终于修通了到保护站的简易公路，并于2010年新建了一栋一层的水泥砖混房，随后又解决了水力发电照明。由于高山上无手机信号，管护员仍如同在坚守一座孤岛。

近年来,在FFI官员黎晓亚女士、广西植物研究所李先琨副所长、宁世江研究员、刘演研究员和北京林业大学王清春博士等人关注下，资源冷杉于2012年被野生植物保护国际（FFI）列为重点保护及监测对象。

在没有成立保护站以前，由于不法分子的贪欲，加上对资源冷杉的保护价值及法律规定宣传不到位，山上许多冷杉大树被不法分子盗伐，用于建房或者制作家具，导致这一“国宝”惨遭厄运。即使在建立保护站后，护林员在实施执法管理的过程中，随时还会遭遇到生命危险。

早在1995年时，护林员因当场制止数名进入保护区盗伐榉木的湖南籍不法分子，曾遭到疯狂报复，其中有两名护林员被不法分子强行从保护站挟持到湖南，被浸水侮辱，后经林业公安解救方脱离危险。1996年，到银竹老山盗伐树木的歹徒报复前往阻止的护林员，用两包炸药把保护站房炸出了一个窟窿。幸好当时护林员不在，才侥幸逃过了死劫……

2014年5月，附近3名村民上山盗伐了一株资源冷杉，资源县林业公安接到护林员报案后，及时侦破了此案。日前，3名盗伐者除被处以罚金外，还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或缓刑。

有关植物学家强调，资源冷杉的保护价值主要在于科研。其实，资源冷杉木材的价值（经济价值）并不高，很普通，但如作为资源的县树，就具有很高的社会价值。

资源县林业局局长程小源告诉记者，现在，当地政府及县林业局对资源冷杉的保护非常重视，除了想方设法加大保护站投入之外，还增设了6名护林员，分两班轮流守护资源冷杉，每班值守一个星期。护林员每天都要对山上的资源冷杉进行现场巡视监护，每天反复不断巡逻不下30公里。

银竹老山管护人员爱岗敬业、默默无闻的无私奉献精神让人敬佩，他们的种种无奈已越来越得到更多人的理解。

保护资源冷杉任重而道远

记者采访了解到，宁世江自1999年开始研究资源冷杉，在银竹老山建有监测样地。根据他与护林员多年的抽样调查和拉网式搜查，那时候银竹老山上曾存有资源冷杉96株，最小植株的树龄也已经到了35年，大多树龄在40到45年之间。

由于资源冷杉树干通直，材质坚韧，上世纪80年代前后，周边村民屡屡上山盗伐，加上附近村民在山上放牧养牛，导致部分种群直接受到破坏。现在有资源冷杉生存的附近山林中，还可以找到一些以前被盗伐的资源冷杉树蔸，大的直径有40-50厘米，令人非常痛心。

广西植物研究所丁涛副研究员告诉记者，通过对比资源冷杉以往的调查资料，它的种群数量在30多年间减少非常明显。1979年的调查资料表明，600平方米的范围内有资源冷杉植株2～3株，一般都为高20～28m、胸径30～60cm的高大植株，最大个体的胸径70cm，树高25m。银竹老山资源冷杉的分布面积约有150平方公里，估计当时的种群数量至少有2500株。现在资源冷杉数量的急剧减少，更突显出对其加以保护的重要性。因此，我们设置了资源冷杉的固定监测样地（记录群落的动态变化）和安装自动气象记录仪，在加强保护的同时，希望通过获取长期的观测数据来了解资源冷杉在全球气候变化过程中的响应。

“据考察，资源冷杉生长约30年才开始挂果，此后每隔三至五年才挂果一次。所挂球果的数量很少，种子中的种胚不发育，全为空瘪的膜状物。人工繁育迄今非常困难。自2012年起，在FFI旗舰特种基金（FSF）和广西林业厅的大力支持下，保护区联合广西植物研究所和北京林业大学，对资源冷杉保护现状进行调查和评估，并开展野外分布调查，设立监测样地、尝试生境管理，开展人工繁育研究。目前，相关科研人员已攻克许多难关，资源冷杉人工繁育工作已初步取得较大进展。”广西植物研究所胡兴华博士说。

据《濒危植物保护网络》简报透露，我国植物学专家经多年努力之后，目前已繁育出1株资源冷杉的幼苗，为切实保护与管理好资源冷杉这个林中“王者”展露了一丝曙光。

记者采访了解到，目前银竹老山申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已获评委全票通过，并上报国务院审批。

宁世江强调说：“银竹老山现存的资源冷杉都已接近中龄，植株弱小，种群退化和特化严重，濒临灭绝。因此，保护并繁育资源冷杉这一珍稀树种任重而道远。期望各级政府及林业部门对资源冷杉的保护工作予以高度重视，以便使这一国宝种群得到恢复与发展壮大！”

□本版摄影：记者文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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