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觉悟 满满

弟弟弹来微信视频，说你快点管管你爸吧，讲他总不听，疫情这么严重，喊不出门偏要天天出去转。

我说不也是你的爸啊，你为什么不

管？

“你爸只有你才管得了啦！”撂了下这句话，弟弟气嘟嘟地挂了视频通话。

我哑然失笑，弟弟妹妹经常开玩笑说父亲现在只是我一个人的爸了，起因是老人家越老就越发固执，他们的话都不爱听，一旦有事，非要我去给老人家讲道理，说是只有我发话了，老人家才被降住似的乖乖不敢反抗，好笑得很。我翻着手机找到老爸的微信，自从这老头换了智能手机后，微信就拿来当电话用，还美其名曰：又得讲话又得看见人，真是最好的发明！除此以外，其他功能一概不通，过年那次在家人群里抢的红包，据说还是小侄女手把手地教导出来的。

一张黑脸霸占了整个手机屏幕。我说：“弟投诉您这几天不听话，天天跑出去瞎转。”

脸还是黑着，父亲不甘心地争辩着：“在家多闷啊，我做了一辈子的工，在家怎么闲得那么久啊，天天闲，心里发慌。再讲了，病毒在湖北传，离我们这里远得很呢！我在农村走走有什么关系？”

湖北省对于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父亲来说，确实是难以想象的遥远。就算摆一张中国地图在他老人家面前，用手指去丈量，都能量出一大截的距离来。坐火车要多久？要坐一天以上就是远——父亲习惯用坐火车的时长来想象地域的间距，殊不知现在有了高铁，去北京也不过十多个小时了。说来惭愧，早在十几年前，父亲就说过他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去桂林，第二就是坐火车。前几年我和妹妹带他去过桂林阳朔，也算是见过了桂林的山水，而坐火车的愿望，却至今还没实现。

我说不是远不远的问题，大过年的，在湖北工作的有很多人啊，也都各回各家，有可能携带着看不见的病毒，一个传给一个，就会传到我们身边来！父亲不语。我又说政府都强调了少出门，少聚集，避免交叉感染，事态还不严重啊？您老了，您以为感染您您无所谓，但要是传给了家人、传给您宝贝孙女怎么办？

父亲嘤嘤了两声，又说：“你弟难了，从浙江打个工回来，村委啊派出所啊都来查过几次车票，幸亏他回得早，才免去了隔离。现在正月十五都过了，出也出不去，就算去了到地方也还要隔离14天，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做工？”

“爸，国家有难，我们小老百姓要听话照做，不出门不给国家添乱就好了，不能做工就在家多住一段时间，您少用替我操心。”对面传来弟弟的声音。

“你妹也苦啊！”父亲又说，“去年10月份才在武宣县城开的烤鱼店，还指望着春节假期旺季赚点钱呢，现在就这样歇业在那，房租一个月就四五千！”

“操心完一个到一个！”弟弟显然是不耐烦了，逐渐大声了起来：“你爸天天操心开工啊、赚钱啊，什么思想觉悟嘛，现在是什么时期？何止我们兄妹两个，全国都开不了工赚不了钱啊，个人相对于国家来说算什么？国家的损失有多大？国家的经济才是硬伤！”

“看个电视又虐心，一天天的都在说又感染了多少人，各地医疗队驰援武汉，军队大半夜的要赶去增援，条件艰苦风险又大！”父亲说着，唉唉地叹着气，“我不懂什么国内经济，我的觉悟就这样——只会操心人，哪个不是别人家的孩子？你看那些医生累了就睡在地上，你看那些护士的脸被口罩勒出那个印！所以我天天闲着才难受，以为出去走几步散散心。”

我说其实您都知道还不老老实实在家，抗击疫情我们老百姓帮不了忙，就好好地听政府的话，人人都在家待着，才能阻断病毒传播，才能早一天打赢这场大仗，您的儿子女儿才能早一天开工赚钱，人家的闺女儿子也能早一天回家休息啊。

父亲嗯嗯地点头答应，挂断了电话。辗转一晚，第二天忍不住发视频回去抽查，问弟弟：“爸呢？”弟弟屋里屋外找了一圈，压低了声音说：“不愧是你的爸啊!今天老实了，躲在房间里和村头的三伯视频呢，说‘我大女儿说了，你也不能出门，在家待着就是帮国家打仗呢’……”话没说完，我和弟弟已笑成了二月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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