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程漓江曲 万点桂山尖 □方玉毛

思念一个地方久了，便时常挂记于心。时光荏苒不忘初心。北京画家行的汤剑老师依旧在每年写生的佳季发来至诚的邀请函，终于今年十一月的邀请函吸引了我！桂林，多么熟悉又久违的城市啊。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跟随著名画家郑若泉先生一行9人第一次去桂林写生，上午8点从象山坐船至阳朔小镇，八十三里水程蜿蜒曲回，下午4点，船停靠在阳朔渡口，我们拾级而上，扑面而来的是古色古香的小镇，镇上有一处单门独院的砖瓦房，这里曾是国画大师徐悲鸿先生的故居。这间曾使他遗作“阳朔天民”的小屋是那样宁静，院内二棵高大的玉兰树晃动着劲枝，仿佛在向我们讲述大师的轶事和古镇的沧桑。

时隔二十七载，我从家乡蚌埠再一次来到桂林，算是故地重游吧。此时，整个桂林城笼罩在浓淡相宜的绵绵细雨中，也许有人抱怨天公不作美，而我却独自窃喜，旅游素有“秋北京、夜上海、雾重庆、雨桂林”之说。此时下起小雨应该是幸运的。我没有刻意去欣赏桂林的夜晚，也许是一路乘车的疲惫，也许是期待着明天将要重逢漓江山水的那份欣喜吧。

“船在江上走，人在画中游”，观漓江景，兴坪有佳境，在兴坪古镇闲来走走，觉得到处皆可入画，田边、江边、山边，这里的凤尾竹伟岸参天，颀长有节，叶密茂盛，一簇簇在细雨中俯身亲近江水，似一群青衣浣女在水中嬉戏。山峰、翠竹、雨雾在江面拼成自然倒影，成就了许多画家绝美的水墨画卷。我无意追寻先辈足迹，只是依据自己的感觉走，把写生作为一次日记记录吧，用笔画出自己心中桂林山水印象。

江岸的浅滩上，常常看到头戴斗笠、执篙竹笺的渔民，他们带着朝夕相伴的鸬鹚已不再捕鱼，还记得张艺谋导演的大型实景片《漓江印象》中的白发老翁吗？如今他手执竹篙，带着鸬鹚鸟在漓江岸边忙得不亦乐乎！你可以花上十元钱与他拍照合影。竹笺、鸬鹚和老翁，如今都是漓江岸边不可缺少的风景线。“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独特的喀斯特地貌造就了漓江的山拔地而起，各不相连，突兀有致。江水蜿蜒于万点奇峰之间，迂回在多彩画卷之中，置身于其中，山复一山，云峰迷漫，峰峦消隐，不同形状的山峰在雾中隐隐约约地来了去，去了又来，层层叠叠绵延不绝，令人叹为观止。此时此景真是融入在李太白浓浓的诗意中了，不同的是我云傍船舷生了。

不远处的冷水滩上，美丽的神话正在上演，江边一块巨大的石壁上，石脉丛中，如乱云飞渡，这便是被视为人间尤物的“九马画山”了，旧时有民谣唱道：“看马郎，看马郎，问你神马有几双？看出八匹是榜眼，看出九匹状元郎”。那时有许多赶考之士前来看马，把看出几匹马作为吉凶先兆。

在兴坪渡口写生，整个码头被“画家行”的老师们占去了三分之一，远看很壮观！就像棋子散落在棋盘上。只几个小时的时间，著名画家宋时兵老师创作了四尺整幅山水。国家一级美术师、著名女画家谭宏晶老师创作了长卷山水画。来自全国各地的画家行成员分别创作了各自心中的漓江山水图，一不小心画出了桂林山水的神韵，对景写生，老师们各有各的见解，画家之间能够各自坦城的交流，互相虚心学习也是这次写生的乐趣所在。笔墨练好了，就会身不由己的出现大气象，大境界！

我以为，写生，首先要被对象所动，又不能被其牵引，主动的去驾驭，进入一个自由状态。知易行难，而真正做到，则需要长期的磨炼和心神体验，艺术是需要“厚积薄发”的。中国山水画与西洋风景画的不同之处便是山水画“用心”，风景画“用眼”。若要走出这些“司空见惯”的视觉山水，就必须对一切影响美的、该舍弃的东西采取“视而不见”或“熟视无睹”，之后再以“目击道存”的眼光重新定位后，方可对景写生。努力记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是创作写生时必须时刻牢记的文化符号！

初冬的田野里，芭蕉的叶把自己的身体弯成了一个拱形，硕大的叶片有序的交错穿插，中间冒出一二枝新叶，以一种充满好奇的神态，伸出绿的尖，仰望蓝色的天空。

溪边的凤尾竹，也在一簇簇的绿色中生长出几个直挺挺的新枝来，竹节的地方还带着赭色的笋衣没有脱落，而枝的末梢随着江岸吹来的风，将新枝带出微微的曲线，在空中轻轻地摇曳着。

山脚下有几户人家，田边地头连着渠沟，中间搭一座石板桥，由石块垒成的桥墩支撑着，桥上有人挑着担子走过。

对岸的山上一片葱郁，葱郁中有几座灰瓦白墙的房舍，周围则是整齐的田地，有疏密大小不同的绿色蔬菜安静的生长着。大自然的所有细节都可以慢慢欣赏、细细品味。只有在写生的时候，我们才有这样的时间和心情，认真的观察山石树木的微妙，可以听到山水的呼吸，听到自己的呼吸。在感受和赞美大自然的同时，也把我们的心轻轻地放进了大自然，写生，让我们在内心与大自然不期而遇的那一刻，有了一种真切和真实的表达。到山边，到田野去写生吧，只为画下春天的微风，画下满树的繁花似锦，画下溪边的小草，画下水中的浮莲，这是让我们内心平静的最好方式。

十天不觉快，离开桂林时，仿佛脑海里有一幅百米长卷时隐时现，远处烟云弥漫，山水间已是雨雾一片，令人心动之时，不禁失声低吟出邓拓《题漓江春画页》一首“一见漓江不忍离，别来朝夕似相思。青罗带绕千山梦，碧玉簪系万缕丝。愿约三生酬壮志，勤将四季作农时。迢迢南北情何限？心逐春风到水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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